街上的人漸漸多起來，包子舖、粥舖前，白色的熱氣蒸騰著。鄭姑來到粥舖前，逆光裏，她的銀髮閃著金光，一副蒼老又迷人的剪影。
賣粥的老李，盛一碗熱粥，從油鍋裏撈出兩根金黃的油條，瀝乾油，一同端到鄭姑面前，然後又拿了一小碟鹹 菜說：“俺鄭姑就喜歡喝粥就鹹菜。”
鄭姑一口一口吸溜著熱粥，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老李又不免感歎一番，向來喝粥的人重複著說過多次的往事：“俺閨女今年也快30了，當年如果沒有鄭姑，俺就沒有這個閨女了！”
原來當年老李媳婦臨產時，接生的鄭姑問他：“如果生個男孩，願不願意抱養一個女孩，出生證明給開雙胞胎。”
媳婦聽到了，顧不得疼得死去活來，趕緊說：“要！”如今閨女長大了，早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越發孝順父母。
其實，來吃飯的街坊鄰居們中也有這樣的情況，只不過不便於挑明瞭說。
而鄭姑依舊面無表情地喝粥。
鄭姑已經喝完粥了，蹣跚著站起來，有一人趕緊丟下手裏的油條，過去攙扶她。鄭姑走遠了，總有人在街上護送她，一直把她送回家中。
老李看著鄭姑的背影，又歎了口氣：“俺娘說，鄭姑年輕時候俊俏著呢！”
八、九十年代，丟棄女孩的多。如果起得早，會在稍僻靜的街道路邊聽到“哇哇”哭叫的嬰孩啼哭聲。有一年冬天，一位同學在學校附近的路邊發現了一個啼哭的嬰兒， 等我們跑過去看時，已經沒了呼吸。
鄭姑是醫院的接生大夫。只要她知道誰生了女孩不想要的，就一定自己先留下來，然後再留心誰家生了男孩想再要個女孩。
那些年，她才20多歲，家裏總有孩子的哭聲傳出來。有些愛說閒話的人便說她不規矩，媒人也不登她家的門。後來，都知道實情了，鄭姑的年紀卻大了。
鄭姑接生一輩子，不知救了多少孩子，為多少家庭送去了歡笑，她自己卻一生未嫁，膝下無子。如今80歲的鄭姑患了老年癡呆，街坊鄰居都成了她的兒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