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不停地往袖口和褲管裏鑽，嗖嗖地在身體裏打轉轉，凍得人直打哆嗦。
我們上小學要趟一條河，冬天遍地白花花的霜芽，河邊結了厚厚的冰。二哥踏著刺骨的河水背著我和小表哥過河，每天這樣往返４次。哥哥的腳因此生了凍瘡，但他很堅強，每天過河都笑呵呵地在我們面前彎下脊背。
一次，我心疼二哥，就趁二哥背小表哥過河時，自己悄悄地脫掉棉鞋，跟在他後面過河。風大水冷，走到河中間，我的手凍得不聽使喚，提在手裏的鞋子一下掉到了河裏，被水沖走了。這可是母親用８個雞蛋換來紅條絨，又在煤油燈下熬了幾個夜晚為我做的“三面新”棉鞋，是給我的十歲生日禮物啊！我急得大哭。
那天回到家裏，我傻傻在站在窗外，不敢進門。聽到母親隔著窗戶喊我的名字，我就是不應聲。母 親跑出來問：“霜兒，怎麼不說話？”我只是低垂 著頭。
母親大概看到了我凍得紅紅的一雙赤腳，吃驚地問：“霜兒，你的鞋子呢？”
我抽抽搭搭地講了棉鞋掉進水裏的經過，準備挨母親的一頓打罵。但出乎意料的是，母親不僅沒打罵我，還將我緊緊地摟進懷裏，說：“沒事，只要我閨女好好的！”
母親將我抱進屋裏，用熱水給我泡腳，將我暖在熱乎乎的被窩裏，又給我端來熱騰騰的飯菜。然後，她端起針線蒲籃，拿出一雙尚未完工的黑條絨鞋，我知道，那是母親為自己做的過年的鞋子。但現在，母親拿起剪刀，毫不猶豫地哢嚓下去，她要把她的棉鞋改小，變成我的棉鞋。
母親手捏鋼針，拽著雪白的線繩，如龍蛇般飛針走線……我看到她的銀針，有時在頭髮間劃一下，有時又頂在手指的頂針上……這樣的動作，不知重複了多少遍。我看著看著，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半夜雞叫，我睜開朦朧的睡眼。看到母親站起身子，捶著腰際，一雙嶄新的鞋子擺在桌案上。我說：“媽，你還沒睡啊？”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將鞋子送到我枕邊，說：“鞋子做好了，你明天不用赤腳了。”我看見了母親額上滿是亮晶晶的水滴……
雪花飄飄的冬天，當我穿上這雙凝結著母親心血的棉鞋時，一股暖流湧遍全身。我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給母親買很多溫暖的棉鞋……
時隔多年，我兒子都考上博士了，那雙棉鞋早已不復存在。但每到母親節，我總是想起這雙棉鞋，想到母親給予我的呵護。在我心裏，母親已幻化成一雙棉鞋，厚實、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