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剛上小學,放學後背著油墨香味的新書興奮地跑回家,“媽,老師發新書了!”
母親放下手中正在忙的活計,說:“來,給新書包上書皮!上了學,就是讀書人了,讀書人要愛惜書。”
包書皮的紙,母親早就預備好了,是過年時從牆上揭下的舊年畫,擦拭乾淨放在床板下藏著。母親把吃飯的小桌子擦得一塵不染,從床板下取出壓得平平展展的舊年畫,鋪在桌子上,開始給我包書皮。母親先把書在舊年畫上比來比去,選擇最佳的角度,讓年畫上的小蜜蜂正著採花蜜,讓花朵完好無損……,等精心設計好了,母親在靠書的頂端和下方用剪刀各剪開個小口,向裡折,然後拿起書對上,沿著書的邊緣,把舊年畫內折,邊角交互疊壓,折疊好一面反過來再折疊另一面。為了增加美感和耐磨,母親還把書的四角上還各折出雙層的三角。
我端坐在桌子前,看母親一刀一剪,一舒一展地折,如同繡花般認真,就問母親:“媽,包個書皮,用得著這麼仔細嗎?”
母親邊包書皮邊對我說:“做任何事都要認真。人怕沒臉,樹怕沒皮。書皮就是書的門面,一定要漂亮大方。”聽了母親的話,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包好書皮後,母親把書放在院子裡石榴樹下的青石板上,那塊青石板是母親日常捶布、擣衣用的,平平整整,光滑又明亮。書放上去後,母親在書的上面加一塊薄薄的、乾淨的木板,又讓我找來兩塊半截大青磚壓上去。第二天,書壓得板板正正,連一點點的褶皺都沒有。因為是剛上學,還不會寫字,母親拿著我的手在書的封面上橫向各寫下語文、算術,中間寫一年級,最下面寫上我的名字。母親邊握著我的手寫字,邊告訴我說:“字一定要一筆一畫地寫,寫得橫平豎直。做人也是如此,站著正,行的直,要正派。”
母親的話我還是似懂非懂,只是“哦”了一聲,算作回答。
留有母親手溫的書皮,美麗自不必說。早讀時,讓課本有蜜蜂採花蜜的一面朝外,扣著放在胸前,扯著嗓子大聲背書,眼睛瞄到四周同學投來艷羨的 目光,是童年最純潔的炫耀和滿足。 母親包的書皮,用上一學期,書還是光鮮如初。
漸漸長大,母親不再為我包書皮,但剛上學時母親低頭一絲不苟地為我包書皮的情景和話語,一直溫暖著我的記憶。年少無知,現在回頭想想,才明白書皮的折折疊疊裡蘊藏著母親濃濃的愛和對我殷切的期望。包書皮的習慣我一直沿襲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