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结束了，当然没有时间去悲伤，也没有为死者撒最后一把土，也没有让亲戚朋友们在棺材上为躺下者赠送一枝花。我开车在外面等着母亲，然后送她回家。在路上她很安静，我都尊重这种感觉，所以也不敢喧哗半声。从很小时候两人已是一双好朋友，同样都73岁了，互相哀悼看似正常但又令人不安。
从那天起，母亲开始思考自己。她感到朋友的孩子情绪似乎比平常有点轻轻温和。还记得以前，当母亲手里捧着一把土丢进婆婆的坟墓时，心碎到想跳下去拥抱着她。墓园的烈日下，坟墓之间的狭窄小径上长满了害羞的刺。经过了二十年，母亲仍然无法忘记那个告别的下午，她感到眼前空虚，身后空荡，泪水笼罩四周。
母亲说: “我希望我的孩子与众不同，像春姨的孩子一样轻快，我会像她一样选择火葬。然后你们将母亲的骨灰撒入环草河。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把母亲一些的骨灰带出海，那是父母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知道母亲心里有很多的困惑和担忧。想想自己然后为孩子们着想。母亲的爱让她一直在土葬和火葬之间犹豫不决。
那种困惑已蔓延感了我。
虽知人生无常，但想到要为母亲办后事，心里有点疼痛和担忧。又自我安慰，应该不是只有自己，也有很多人为老人家准备那些永恒之地。甚至有观点认为先准备了棺木，老人家活得更长寿。不是有些地方也把棺木称为“寿棺”呢。因此，我们预先讨论我们怎样离开这个世界，也不为那么恐怖的。哪个方法都有其优缺点，而我最关心的是，如有一天母亲化为灰烬，飞上空中然后沉下大海，我怕失去了人生的锚。我想自己需要一个神圣的回归处。就像我从母亲身上看到，母亲说把骨灰盅摆放在寺庙里。儿女怀念父母以常来寺庙拜祭，“见佛”机缘更多。
而在我脑海里是另一个回忆。每年年廿五，我记得母亲很周到地买花果回家乡，与舅父们到外公外婆坟墓扫墓。我记得母亲擦到外婆坟墓就喁喁私语。那时候，母亲的脸儿很温柔，皱纹也减少令我相信外公外婆真的在这里，在安抚他们的女儿。母亲并不寂寞。她还有家庭和外公外婆的坟墓，是母亲与故乡、家族稳固的连结。
我跟母亲说出自己所感受的。她惊讶又点点头：“是啊！如果外公外婆的坟墓不再给我打理，我也不知道自己将会怎样。如今，这事是唯一令母亲觉得仍然是他们的女儿。虽知道在重重日子里，父母和子女的连系也只是在重重因缘中的一线因缘。但对我们那也是很伟大的。
最终我们母子也没决定母亲离开后将怎么办，火葬或返回家乡，或是选一个美丽的墓园，周末去看看母亲聊聊天。我和母亲许诺会选择符合自己环境的方法，最重要的是子孙在经历人生风风雨雨船上有个锚停着。那是一个不在人世的人给在世人留下最后有意义的事。一切如云般轻飘飘。
请继续阅读下一期：“为何需要一块吉地安葬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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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嘉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