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年踏著輕盈的腳步悄悄走來的時候,筆者來到了第十郡華人相對集中的阮小羅街的一條小巷子裡。這時候,羅清烈阿姨正與家人為趕年貨而埋頭苦幹。在他們熟練的雙手下,一個個巧奪天工的金花得以完成了。五顏六色、金光閃閃的金花正是華人用於裝飾神位的傳統物品,而每年年底家家戶戶都擇日給家裡供奉的神位更換金花與神紅。因此,這時候也是羅家最忙的時候。
給神像或神相簪花掛紅是華人民間的習俗。相傳於古時候高中狀元者為隆重其事會在頭上簪花掛紅,此舉亦代表狀元出人頭地。後來生活在中國南方地區的人們也希望自己家裡供奉的神明能像狀元那樣得到重視,因而也給每一尊神掛上金花與神紅。華人移居他國後,也把家鄉的習俗帶到了僑居地。
羅阿姨的父親羅光壽(先哥)早於1913年便從中國廣東合浦(今屬廣西)到越南海防與早前來此當老師的父親一起生活,是年羅廣壽才11歲。來到海防後跟隨父親學習華文,後來又隨道士學道,長大後當起了“師傅佬”,協助鄉親處理白事或各種法事。由於自小便接受傳統的民族教育,加之從事的行業經常需要動手做些紙紮祭品,所以羅廣壽精通書畫藝術,許多紙紮用品都是他親力親為的。這也是奠定了其及後人從事製作金花為生的基石。
據羅清烈憶述:他們家以前十分困難,而父親並非常有活幹。某年年底,羅父為了準備迎春物品而發愁,尤其是為家裡供奉的神位更換金花是不能隨便的。窮則思變,於是羅父憑著其藝術天賦,利用現有的各種彩紙自己動手做了金花。好看的金花十分講究細節,特別是上面的龍鳳造型要給人帶來栩栩如生之感。在那個百業待興的年代裡,金花可真是全手工製作,如同剪紙藝術那樣需用刻刀慢慢的把各種花紋細節雕刻出來。因此,對當時的社會來說,金花也算是一種藝術品。
羅父所做的金花惟妙惟肖,上面的龍鳳、花球、紙花都不遜色於香港的舶來貨,甚至上面的兩個小財神(貴人)他也能用搓香粉來捏成。羅父自製的金花處女作剛剛完成便得到街坊鄰里稱好,於是大家也向他訂做。在捉襟見肘的時刻得到大家這麼踴躍訂做,羅父當然喜出望外,可謂:“天無絕人之路”。完成街坊的訂單,那年羅家勉強度過了春節。看到市場有此需求,從此羅父萌生了生產金花供應市場的想法。年後他與妻兒開始準備金花製作所需材料,利用空餘時間細心地雕刻,以便在下半年慢慢貼成成品出售,生活也因此而有所好轉,過年過節也不為三斗米發愁。羅父也沒想到,當年的見縫插針卻改變了一個家庭的命運。這一行,一幹就是70多年。
1954年,他們舉家南遷,來到了完全陌生的堤岸初時也有所擔心,但由於這裡華人眾多,供奉神靈的需求也很大,他們的老本行在此有出路,所以一家大小還是以製作金花為生。但隨著時代的進步和物質日漸豐富,製作金花的工序也變得簡單,許多龍鳳和其他花飾雕刻細節可以用鐵模打出來,各種顏色可以刮網,之前用黃紙配搭的部分現在用金紙代替,花球的顏色也變得鮮艷奪目,尤其是增加孔雀尾巴的鳳尾大大提高了金花的高貴與莊嚴。
在堤岸的生意雖然越來越好,但羅家還是維持家庭作坊的傳統模式來生產。因為他們認為,金花主要還是靠手工製作,不能馬虎,特別是像他們這樣的老字號更應該保持第一代人所創下的信譽,所以每一件產品都必須嚴格把關。羅清烈阿姨也告知,其已故的兄長羅忠烈在越南落實革新開放之後曾接到馬來西亞的訂單,一個個貨櫃輸出大馬市場。在那個高峰期裡,製作金花的一些部分他們給街坊鄰里幫忙加工,讓大家增添一份收入。
羅阿姨表示,他們家幹這一行都大半個世紀了,賺的是手工錢,賺大錢是不可能,但收入比在外面打工好一些,畢竟他們一家三代人是靠做這一行而維持到今天,其子侄現在都讀上大學。其實,在日新月異的今天,儘管金花在華人民間習俗中有著一定的生存空間,但年輕一代的子侄們也不願傳承家族的行業。他們認為這些手工藝太繁瑣,而且難以致富,所以對此興趣不大。
因此,現在都是他們幾個年近古稀的姐弟在默默的堅守護著,年輕人空餘之時才來幫幫忙。羅阿姨現在最放不下的是跟隨著自己數十年的老客戶,每年到了年底,這些客戶都不約而同地來訂貨,大家為迎接新的一年而給家裡供奉的神位簪花掛紅,這時候也是最忙碌,最期待的時候,上了神紅和換了金花之後,新年就到了,歡樂的氣氛洋溢著每一個信奉佛教或道教的華人家庭。羅阿姨對自己家庭能為華人同胞在保存民間傳統文化出分力而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