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子上不是裝著土就是裝著蜂窩煤渣,土和煤渣是用來填路的,他是逢坑必填。因為有他的緣故,我們每日上學的必經之路總比別處好走得多。他的身後總是跟著一隻貓,有時這隻貓也偷懶,會跳上他的擔子,趴在土上,滴溜溜的眼睛朝著四周轉,貓是那種最尋常的花貓。不過,我總懷疑,他會不會是阿茲貓的變身,還有他的鋤頭,會不會是格格巫的魔杖變的。
“他是誰?”我問爸爸。
“城古伯呀!一個怪人!”爸爸說,“他喝茶,總是反覆沖泡,直到把茶葉泡胖了,泡爛了還捨不得倒掉。”
“不倒掉拿來幹嘛呢?”
“他就直接吃下去啊!還有他煮肉啊,總是整塊地煮,煮得爛熟了,吃的時候用筷子一夾就分開了。”
“為什麼不切開煮呀?這樣不是費柴火嗎?”
爸爸笑了:“怕切成一塊塊,他的孫子們會偷吃。他整塊煮,孫子們就不敢下嘴了。再說,這肉兩三個月才煮一次,費點柴火怕什麼。”
“他有魔法嗎?”我小心翼翼地問出這句話。
“有啊!”爸爸哈哈大笑,“他能把一座山架上雲梯。”
“什麼是雲梯?雲梯在哪?”
“在我們割麓基的山上啊!”
爸爸經常上山去割麓基,可每次割一擔麓基總是要花很多的時間。媽的抱怨也越來越多。她說:“遍地都是麓基,一個鐘頭也就可以來回了。偏偏要用去一個上午。這耽誤了多少活呀!”
星期天,爸爸說帶我上山去割麓基。麓基,就是鐵芒箕,我們用來作柴火燒。入得山來,只見漫山都是麓基草,闊披針形的羽片像極了孔雀的羽毛,一片疊著一片,一層疊著一層,讓人忍不住想躺在這上面。可我知道,這麓基草的葉子有軟刺,躺是不敢的,只是想想而已。我說:“爸,那就開始割吧!”
爸爸說:“不急,帶你再往上爬,帶你去看城古伯修雲梯。”
沿著彎彎的山路,兜兜轉轉,我不知道跟著爸爬了多久,才來到一座山峰的腳下。
“這山峰叫伯公壇,是咱們這座山的最高峰。往上看,有一級一級的梯子,很平整。”爸爸說,“這就是怪人城古伯一鋤頭一鋤頭刨出來的。”
我吭哧吭哧地往上爬,爬到半山上,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影,正弓著腰一下一下地刨著地。爸爸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去,奪過那人的鋤頭:“城古伯您休息下,我入山來割麓基,正好替你一下。”
城古伯也不說話,笑眯眯地退在一旁。我看見,他的貓就藏在麓基堆裏呼呼睡。
不一會兒,城古伯真的像變魔法一樣,變出一把鋤頭。他跟爸爸一人一邊,把陡峭的 坡地又刨出一級 台階。
一年後,爸爸興奮地說:“伯公壇的雲梯就要完成了。以後,大夥兒上下山就方便多了。這都是城古伯的功勞啊。”
忽一日,爸爸神情戚戚地說:“城古伯去世了。今天早上太陽剛一出來,他就倒在伯公壇最高一級的台階上。他的貓,一路飛奔下山,聲音淒厲地喚人去救他。但他已經走了,只留下一遝錢,一封信,交代後人用這筆錢修小學校門口的那段路……”
我哭了:“城古伯。你不是格 格巫,你是最善 良最無私的魔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