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在遠方照顧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孝。等忙過這陣子,就回家看看。
是啊,回家看看。父親在,家就在,父親是家裏的頂樑柱,一直如此。
然而,歲月總是不知不覺地偷樑換柱。父親老了,那個曾經白手起家,靠自己的雙手蓋起一棟嶄新的紅磚瓦房,腰杆筆直,天不怕,地不怕的父親,臉上也佈滿了蜘蛛網似的皺紋。
我回來了。
院子裏雞鴨成群,一如既往地熱鬧。母親說,父親閒不著。身體剛好,就在地裏忙活。村子裏很多年輕人都進城了,地裏都撂了荒,長了草。父親覺得不落忍,就扛起撅頭,種下瓜果蔬菜。
我皺起了眉頭,父親年近古稀,天天種地得有多辛苦呀?況且,也賺不了幾個錢,累壞身體可怎麼辦?
母親說,他樂呵著呢。村裏的年輕人回村,都喜歡家裏種的蔬菜。說這是綠色食品,在城裏買不到的。東家送一提籃蔬菜,西家再送一筐水果。家裏熱鬧著呢。這不,知道你要回來了,他一大早就去菜園拔了生菜,莧菜,還去果園摘了水果。囑咐我殺幾隻雞,說家裏養的雞吃糧食長大,不是激素催大的,有營養,味道正。
我聽著母親嘮叨著父親,眼睛掃視一圈。院子周圍種上了月季,此時,月季開放得正濃。
枝條修剪得錯落有緻,一朵朵紅艷艷的月季花爭奇鬥豔。我能想像著父親拿著大剪刀一棵棵修剪月季的身影。牆角放著幾盆金魚草,厚實的小葉片中間,金黃色的小黃花,活像正在水裏游泳的小金魚。父親養的金魚草開花了。我記得父親說,金魚草好養,給點水就能活,它開出的花卻不簡單,寓意“年年有餘”呢,多喜慶?做人也應該這樣。
父親回來了,挑著兩筐蔬菜水果。放下擔子,咕咚咕咚喝起了水,我心疼父親,說,少種點地吧!
父親說,老胳膊老腿的,就得活動著。權當鍛煉身體了。老了老了,把自個的身體養好,不當兒女的拖累是正經。
我忽然鼻子有點酸。
母親說,父親自出院以後,一直在吃藥,他總嫌藥太貴,浪費錢。於是,就在別的花 銷上節儉。他總說,只要能動彈,就不想拖累子女。
我知道父親有些存款,還有退休金,可他還是不捨得花。
父親就是這樣,話很少,他要說的話都讓母親替他說了。他總是說得少,做得多。
我要返城了,父親一大早就起來,從金魚草上剪了幾根枝條,把一塊小布條蘸了水,擰了幾檸,緊緊地包裹著金魚草的梢部,再繫住兩層保鮮膜,才遞給了我。我接回來,把金魚草放在拉杆箱的一角,它將跟隨我走過萬水千山,在我遠方的家裏生根。
現在,金魚草已在我家裏生根,開出了第一朵小黃花,小花像金魚,鼓起腮幫子在細語著父親那深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