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脈
我可以無數次的翻越它,卻怎麼也翻越不了我自己。
我可以無數次的翻越它,卻怎麼也翻越不了我自己。
我需要一些樹,墊高目光的台階。需要一叢蒺藜,喚醒生活的痛感。需要一把鳥鳴,打掃心靈的塵埃。
當然,我只需,與它靜靜地對視。
它是山。石頭飛累後趴在地上的影子。它睡在自己的倒影裡,半夢半醒。它只吃浮雲滄海,因此長生不老。
它靜止於天地間,它的生活不會遇到堵塞。
河流
它沒有眼睛,卻能閃閃放光;它沒有手腳,卻能翻山越嶺。它隨方就方,隨圓就圓。它走過的地方,草木葳蕤,日月溫潤。
它把一枝蓮花舉過頭頂,它不曾開口,卻是高僧。
它把一輪斜陽攬在臂彎,它不曾抒情,卻是詩人。
它是河流。奔騰、容納、虛懷不爭;透明、乾淨、大象無形。
它像一首飽滿的詩,留下意義的殘缺;又像一彎殘缺的月亮,虛空中蘊含圓滿。
我不要陷入河流,我想要成為河流。
樹木
它整天都在扇動翅膀,但不會飛走。它的堅貞不渝,有時間為證。
一個人,經過衣食住行,會成為親人。一棵樹,經過雷電冰雹,會立成風骨。
有骨頭的樹,不怕道德孤立,不怕翻雲覆雨。
它在春雨中沙沙唱歌,在秋雨中翩翩起舞。聚與散一樣的從容,生與逝一樣的優雅。
有一棵樹在房前,就有了飲不盡的綠酒;有一棵樹在心裡,一吐一納都有了日月芳華。
在糾纏不清的路口,一棵樹,能告訴我位置與方向。
草叢
有一種生命,卑微到泥土裡,卻能伸出柔軟的舌頭,親吻踐踏它的腳。
它不善飲,喝一小口雨,就醉得東倒西歪。
它不多言,馱一群蜂蝶,亦能守口如瓶。
光芒從天空傾斜下來,它挺著身子迎上去;鐮刀從背後圍剿過來,它攤開四肢偎過去。
它是大地的補丁,山河因它而渾然一色。
它陪伴在每一條岔道,又守候在每一個歸途。它不離不棄,像時間,像空氣,像割不斷的親情。
它是草。它有一副菩薩的心腸。
紅蓮
還是去年的天藍雲白,還是去年的風聲雨聲。還是去年的你,在水一方,盈盈握,小紅灼灼。
你,在等我。用越來越青的青 春,越來越紅的紅塵,越來越純的純淨。
那一低頭的溫柔,那一揚眉的清高,那不可褻玩的,風骨。
喜歡你的香。淡淡的,薄薄的。泥土的,禪佛的。前世的,來生的。
晚鐘靜靜地敲,我遠遠地看你。我們是重逢,也是初識。
這方舊帕裡的水墨丹青,只可以低頭懷念,或者,閉目聆聽。
大海
天有多大,海就有多大。天有多藍,海就有多藍。
海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粗獷又細膩,低調而奢華。那遠山青,遠山淡。那沙灘細,沙灘軟。那浪花一朵朵,敗了又開了。
海翻譯的陽光,是燙金的詩行。海托舉起浪濤,是滿樹的繁花。海動起來,扶搖而上九萬里。海睡了,八千里路雲和月。
海用涼濕的舌頭舔著我的卑微,將五彩的貝殼送到我手裡。海銷魂到骨髓,卻無關風月。
海告訴每一個迷情的人,相遇只 是一場美麗的浪花,人生無需太多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