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见,多少美好尽留心中,那份感情仍是过去的那样,丝毫没变质,且更像是醇的酒,越久越浓。但,相见后才发觉,对方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热情的只是傻傻的自己。年少时一忽儿吵一忽儿闹,转过身之后又黏在一起的那些友情,现在已变成斤斤计较,一翻脸就成永远,至死不相往来。
曾经以为,相隔半个世纪的朋友,同学,再次见面时,会很激动,珍惜,特别是居住在不同国家的友人,我们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九死一生的历险,未想过还有机会相约在一起,是不是应该珍惜别后重逢的喜悦?尤其是我们这一代,年纪已到花甲,见一次少一次了,每次见面都极可能是最后一次。
因此,起初听到有旧朋友回来,都很兴奋傻乎乎地去应约。可是,后来却意兴阑珊了。见面,没有热情的拥抱,没有真诚的关怀,只有一方滔滔不绝的炫耀。好像每个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人,都会捞到满盘满砵,全身都镶满黄金钻石,都要比第一夫人来得高贵,我们这些本地人只配仰起头来瞻仰他。这样的聚首,有何意义?
未退休前,我的工作很轻松,可以到处跑,曾经有位好友从外国回来,我也热情地当她的义务司机,载她去游山玩水,吃和住都是我的,她连一颗糖的手信也没送给我,我也不介意。谁料,回去后竟然向另一个人说我们本地人很差,要小心应付,我们只是看上外国人的美钞。那位朋友看不过眼她如此说,问她我是如何接待她的,她勉强为自己辩护,说我是故意给她一点甜头而已,将来一定要她“回本”。 20年过去了,我用时间去给她回覆。不过,她后来回来找了我多次,我都避而不见了。傻瓜蛋只当一次就够了。
另一次,也是外国朋友回来设宴款待老友,我接电话时没问清楚设宴形式,以为是就那6个回来的人和我们几个老友聚聚,于是便穿得很随便(T恤牛仔裤)去赴约。谁料一踏进去大厅便当堂傻眼了,竟然筵开十席!原来他们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请来了,其中有他们的旧日同事同学朋友街坊等等,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大杂会式请客,真是奇闻。我因为迟到,主人已经上了两个菜,不能再选择座位和相识的坐在一起,只好在一席不相识的随便找个位置入座了。那年代未有用手机拍照,是用数码相机。这一桌,就数我最年轻,其他全是七老八十,没有人懂操作这些新科技玩意。差不多将近散席时,那位“外国人”站起来要和其中几位合拍,他大声嚷嚷,有谁可以帮忙拍的?全席鸦雀无声,没有人回应。已说过了,他们都年老,不懂这门技术。见气氛很尴尬,我便想帮他解围,伸出手去接他的相机说:“让我来吧!”谁料他马上挪开相机说:“妳别碰!我的相机很贵的。”幸好,就在这时,后面那桌有人听见,马上过来说帮他拍。这人也是“外国人”之一。如果不是这样,我觉得失仪的是他,不是我。
现在,每逢脸书上方显示有人邀请加好友,心情总有点忐忑,既希望打开后是失去音讯已久的老友,又怕不知哪日开始,从此又失去一份友谊。几番思考,觉得什么都可怀旧,就是对人,绝不可以怀旧。还是在空闲时间约一些志同道合的友人,谈诗说词,不论是非,不比较,不炫耀,简简单单,开心地来,尽兴而归,胜过面对一群看似衣锦荣归,实则二等公民的所谓“老友”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