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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堤自梳女 百年传佳话

自梳女,这一逐渐远离历史舞台的群体,或许对西堤华人来说并不陌生。然而,由于昔日的华人社群与外族的交流较少,许多传统文化在封闭的圈子中自我维系,导致其他民族对曾经有大量的姑婆生活于西堤一事知之甚少。直到近百年后,西堤华人文化陈列室(2021年1月31日开设)设立了专门的自梳女展区,展示“聚群居”的姑婆们的遗物,媒体才开始关注并报导这一特殊群体。通过这些报导,引发了公众的广泛关注与讨论。从此,“Tự Sơ Nữ”逐渐为更多人所知。

作者摄于广东顺德冰玉堂自梳女博物馆内。
作者摄于广东顺德冰玉堂自梳女博物馆内。

自梳女── 一段百年孤影的记忆

关于自梳女的话题我之前已经大费笔墨来记录了她们在西堤的点点滴滴。可是,越是深入研究越发现她们在这片土地上的故事和遗迹非常多,除了集中住在“姑婆屋”外,她们有的住在亲人家里,有的三五知己租房一起生活。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我感到她们这个群体如今虽然不复存在,但我与她们的缘分似乎还在持续着。

三年前,旅居美国的堤岸华人刘俏伶女士通过脸书聊天室联系上我,她说她在原第五郡新城街的一条巷子内的老房子二楼,有很多自梳女留下的遗物,问我如要收藏可以全部拿走。她的热情正好迎合我对收集西堤华人老物件的执着,于是次日早上我便按照她所提供的地址来到老房子。这是一栋百年老房,也是古巷中仅存的两栋老房之一,巷子里的全部房子以前是华人著名承建商——刘秀记的物业,刘俏伶如今还保存其家公留下来的“刘秀记租单”。这是一栋两层楼房,是原汁原味的木楼瓦顶华人风格建筑。刘俏伶婚后住在老房子里,当时她和丈夫住在后座的楼阁上,而前面的二楼住着两位自梳女(之前更多),其中一位是她丈夫的姑妈。

刘俏伶说,她们祖籍广东南海西樵,当年来堤岸后给人当家佣,会煮一手好菜。虽然没有结婚,但却很会煮广府产妇坐月子吃的菜。刘俏伶生小孩时,坐月子吃的猪脚姜醋、猪肝蜜汁炒姜丝、鸡酒、鸡蛋炒姜丝等都由她老人家煮的。

她还说,姑婆们的起居饮食非常传统,穿的是打包裤,衣着整整齐齐,洗澡必须是自己烧的温水,爱干净,甚至有洁癖症。虽然同是一家人,但刘俏伶很少走上她们居住的楼层。这些姑婆在唐山已经梳起,后来因为战乱,生活困难,所以姐妹们一起下南洋来到越南打工。

刘俏伶与丈夫婚变后,她离开老房子,后来移居美国,而姑婆们离世后房子归属她所有。她让一名侄儿在房子里做小手工业作坊和帮忙看守老房。姑婆们生前住的木楼因日久失修和白蚁蛀蚀而破烂不堪,瓦顶多处脱落,雨天时需要用盆子来盛装雨水。她们的遗物之前也清理过一次,不过还有一些生活老物件还摆放在上面。时隔数十年,刘俏伶得悉我对华人老物件有兴趣,所以主动联系我,把所剩的自梳女遗物全部送给我。

记得当时爬着木梯上到姑婆们生前住宿的地方,阳光透过瓦顶脱落的空隙照在腐朽的木板上,那些瓦煲、烧青煲、木盆、米缸、斗笠……封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尤其是那顶百年斗笠,孤零零挂在横梁上,边缘早已磨破,竹篾微微翘起,像一个沉默的守望者,默默注视着这屋内的变迁与沉寂。我伸手轻轻拂去上面的灰,仿佛能听见那斗笠下曾传来的笑语、闲话、劳作时的喘息声。它不只是一顶斗笠,而是岁月的见证,是姑婆们一生勤劳朴素的象征。尘封的空间里充满了旧时的气息,每一件器物都像在低语,讲述着过去的故事,关于人,关于家,关于不为命运低头,只为守住一份心中的纯粹与坚贞的往事。

难得有这个机会,而且全部都是自梳女的遗物,能带走的我全部拿走,哪怕是一双筷子、一个鸡公碗我都不会留下。不是贪图什么,而是心里总觉得,这些东西承载了她们一生的孤独与坚韧,每一件都带着体温,带着她们独立生活的痕迹。我怕它们就这样被遗忘在尘土里,任由风雨摧毁、虫蚁啃蚀。与其如此,不如由我带走,好好摆放在“聚群居”的展示空间里,让后人知道,西堤当年有很多这样的女人,为了自由和尊严,选择了不嫁、选择了自梳,而她们的生活,也绝不该在沉默中消散。三年之后,刘俏伶回国探亲,她再次约我到其老房子去淘宝。她说在木梯后还有一个铁皮箱,里面放着姑婆们的东西,如果符合收藏也请我把它们拿走。这次有房东陪同是最好不过了,因为除了接受老物件捐赠外,我还想聆听姑婆们更多的故事。结果,铁皮箱里装满了精美的玻璃瓶,这些瓶子无论是色泽或者款式都留下了一个时代的印记,也反映了姑婆们的节俭美德。房东轻声讲述着,她记得以前这些姑婆会小心翼翼地把用完的瓶子洗净晾干,然后一一收藏,舍不得丢弃。她们生活简朴,却不乏对美的追求,哪怕是一只小小的玻璃瓶,也能被她们赋予新的价值。听着这些故事,我的心一阵发热——这些瓶子不是废弃物,而是岁月中最温柔的痕迹,是姑婆们用一生书写的生活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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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堤华人文化陈列室内的“聚群居”空间,还原西堤自梳女的住所场景。

刘俏伶所捐赠的自梳女遗物和所讲述的往事,再次反映了在历史的长河中,有一群静默的身影,选择了与众不同的人生,用一生的坚贞换取一段百年孤影的记忆。

顺德——自梳女之乡

顺德自梳女与缫丝业之间的联系早已密不可分,这是由特定的历史背景与经济格局共同塑造的社会现象。在中国近现代女性史中,自梳女群体主要活跃于珠三角地区,而顺德则以其数量之多、影响之深,被称为最具代表性的“自梳女之乡”。

今年暑假,趁着回乡之行,我特地来到顺德均安的自梳女博物馆——冰玉堂,想深入了解这个特殊女性群体在这片土地上是如何诞生与扎根的。冰玉堂掩映在古树和老巷之间,外观是一座典型的岭南民居,青砖黛瓦,门楣上“冰玉堂”三字遒劲有力,朴实中透着一种坚毅。一踏进门,仿佛跨进了另一个时空。屋内静谧安然,木窗微启,阳光斜照在泛黄的照片和旧式家具上,勾勒出过去的轮廓。展馆内详细陈列着自梳女的生活遗物:缫丝机、针线包、手工艺品、洗得发白的衣物和从南洋带回来的物品等。自梳女之所以在顺德均安广泛出现,既是因地方缫丝业的发展为她们提供了经济独立的可能,也与传统宗族文化中女性的压抑与束缚密不可分。冰玉堂是由战乱时远赴星马当家佣的自梳女后期回乡凑钱买下的物业。据说当年均安许多家庭是靠自梳女在外打工养活一家的。

从冰玉堂里所了解到的自梳女故事以及从她们的遗物中,我发现,走出国门的自梳女们会因所处社会环境的不同,以及旅居地乡亲的需求,而从事各式各样的工作与职业。她们不再局限于传统的缫丝、织布、女工身份,而是在异乡的土地上,开拓出属于自己的生计路径。冰玉堂如今已被辟为自梳女博物馆,同时也是地方文物保护单位。然而,当我向馆内负责人提起旅居西堤自梳女曾经营的“刨花纬线”行业时,对方却闻所未闻;而当我说起她们在当地还担任“大妗姐”(婚礼主持)甚至成为主持法事的“斋姑”时,她也感到难以想象。这些角色不仅跳脱了人们对自梳女刻板的印象,也映照出她们在谋生与适应中不断转变的身份。这正是自梳女坚韧精神的另一种延伸:为寻求生计,她们不惧改变、不惧漂泊。在不同文化语境中,她们凭借勤劳、信念与技艺,重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无论是缫丝女、纬线工,还是斋姑与大妗姐,她们始终未曾改变的,是对尊严、独立与自我命运的执掌。

自梳女如今在均安仅剩下一位,她应该也是世界上最后一位“姑太”(均安当地的叫法)。虽然如此,在越南,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这个特殊的女性群体,许多关注西堤华人文化的学者也逐渐将目光投向她们的历史与精神。作为西堤自梳女遗物的收藏者,同时也是在当地向各族同胞讲述她们故事的人,我深感肩上的责任不仅仅是保存几她们的百件物品,更是守护一段女性敢于自立、勇于选择的人生记忆。她们的故事,值得被听见、被理解,也被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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