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後門有一小屋,屋裏擺滿各式花草。吊蘭、茶花、月季、蘭草……每一盆都茂盛、鮮豔。市場裏人流多起來的時候,它們便會被一位精鑠的老人小心翼翼地搬出來。
我不擅長養花,可喜歡看紅肥綠瘦的燦爛。買完菜都要瞟一眼這些花草們。
我不擅長養花,可喜歡看紅肥綠瘦的燦爛。買完菜都要瞟一眼這些花草們。
有一天,我發現花檔多了一株梔子花,花型清雅秀美,我湊近去嗅,清香撲鼻。我擔心賣花老人不樂意,就故意大聲問:“老闆,這是什麼花?”在一邊忙碌的老人居然沒應,我有些尷尬又不想就此罷手,只好扯了嗓子再問一次。老人從花盆裏探出腦袋,站起身走過來。
她腰身佝僂,瘦削的臉上戴著一副厚玻璃瓶眼鏡:“這是梔子花。”她話語溫軟,一如春日的微風。“好香呀。”我由衷地讚美。“是呀。”老人笑著用手攏了攏額前散開的白髮。“它好養嗎?”問這話我自己都感覺多餘。“當然好養,你只要定期給它澆水就行。”老人感覺到我對梔子花的興趣,離我更近了些。她耐心細緻地講養梔子花的要領以及可能會出現的問題,可我一點也沒記住。只從她溫柔的眼神和話語裏,感到她是一個真正的愛花人。
那以後,我常往後門跑,她記憶力很好,自我上回買過梔子花,她便記得我。得閒的時候,我在旁邊看她擺弄花盆,聽她講各種花草的習性;匆忙時,我只是問候一聲,她以笑容回應。慢慢地,我習慣了看到她的白髮在姹紫嫣紅中飄動,彷彿一朵潔白的雲。
那一天,我又來到花檔,沒看到老人,只看到一個中年女子,眉目間與老人有幾分相似。我以為老人有啥事,臨時讓女兒來替代。但接著幾天,都沒遇到老人。直到花檔關門,我才聽說老人因突發腦溢血,過世了。
那麼淡靜的一朵雲,永遠地飄逝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在花檔前呆立,眼前浮現出那些形態各異的花,以及她的白髮與笑容,心莫名地很疼很疼。花草的生命雖然短暫,但冬去春又回,人的生命,卻一去不復返。
之後,我格外用心地照看著從老人手裏買回來的梔子花,每到它開花的季節,我就彷彿與老人重逢。它的潔白,它的芬芳,或許就是老人留在人間的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