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到娘家剛坐下與母親聊兩句，有個同事打電話找我有點急事。母親把餐桌上一個袋口蓋有一層報紙的布袋提給我，又彎腰換了鞋，執意要下樓。家住2樓，下去也就是一層、幾十個臺階，就當活動一下筋骨吧。我拗不過，便一手提著塞得鼓囊囊的購物袋，另一隻手挽住母親的手臂。
樓道口停下步，本想跟母親再說會話，母親卻催我快走：“人家在等你呢。”她朝我揮著手，我轉彎走過林蔭道，一回頭，母親的身影卻出現在視線裡，見我欲回走，母親趕緊轉過身，我朝母親的背影喊：“有空會回來看您！”母親背對我“好，好”地應著。我無奈地搖搖頭，繼續我自己的路……
不知怎麼回事，總感覺有縷扯不斷的絲線，在我和母親之間纏纏繞繞。
走出一段路，回頭看，母親不遠不近跟著，我一下子明白，牽住我的，是母親的視線！我笑著正想朝母親走過去，母親連忙舉手揮了揮，示意我趕快走，然後一側身笑著跟站在路邊閒聊的人打招呼。
我沒有過去“打擾”母親，看著母親有些佝僂的背影，我心裡明白，母親不喜歡湊熱鬧，她的心思並不在那兒。
果然，走出一段路，一回頭，母親又隨在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一直“送”我到公交月台！等車的當兒，我看見母親在不遠處駐足，風吹撩起她業已泛白的頭髮，我不禁傷感起來：母親的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了，雖然有父親陪伴在身邊，但畢竟兩個人都已是暮年……
隔天，正好工作上有事往娘家方向，我順路到家裡落下腳。
母親去廚房切水果，我問父親：“老媽的性格脾氣好像變了喲？”父親反問我：“有什麼變化？”“您沒覺得她越來越黏糊？一件事還反覆說……”父親眼睛偷瞄了廚房一眼，小聲對我說：“你媽不讓我告訴你，上禮拜參加社區體檢，醫生說她肝部有陰影，要我們到大醫院確診一下。”我聽了急得呼地站起身，責怪父親這麼大的事情還瞞住不告訴我。父親抬手下壓示意我坐下，小聲說：“不是孩子初三關鍵期嘛，你又面臨職稱考評，還有……你媽說等你忙過這陣子。”我眼眶裡的淚水打轉：“病是等得的嗎？！”父親又再次讓我小聲點：“你媽說過了，萬一真的是長了不好的東西，她也不打算動手術……”
我說奇怪，原來，母親一程又一程地相送，她是怕自己萬一突然倒下－－這就是與女兒最後的相見啊！我愧疚的淚水一湧而下……
托要好的朋友找了信得過的醫生，母親做完彩超，拿著報告單給主任看，幸好沒事，我疑惑地問他：“那之前……”“可能是設備問題，畢竟黑白的沒有彩超清晰。”聽他這麼一說，我懸在嗓子眼的小心臟才落回了位。
這以後，我經常接父母到家裡小住，陪著聊天；教他們用智慧手機與親戚視頻；散步時領起加入跳廣場舞的行列……看著他們孩子般燦爛的笑容，忽然想起孔子的一句話：“父母唯其疾之憂”！是啊，我們忙於工作，忙於家庭，忙於搞各種職稱和證書，忘了關心生養我們的母親，而母親的愛，從一降生就鋪在了我們子女內心的最溫暖處，這愛有多深，她腳下的路就有多長……
花開無聲，母愛有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