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竇初開的母親看上了鄰村樸實憨厚的我父親。而我父親也對美麗大方的我母親一見鍾情。姥爺卻不同意,因為我父親家徒四壁,只和一個我奶奶相依為命。這不是眼睜睜看著她跳火坑嘛!所以無論我母親怎麼哀求,姥爺就是不鬆口。
姥爺已經給我母親定好了一門親事。男方家境殷實,是村裡有名的富戶,而且小夥在城裡國營工廠上班,母親跟著他,鐵定受不了罪。
對於這門親事,母親一萬個不同意。婚期臨近,姥爺整天盯著母親,不讓她出門,母親撒潑耍賴,哭紅了眼,姥爺硬是不理她。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大隊開會的姥爺回家後照例去母親房間看看,卻發現面裡空無一人。聞訊趕來的姥姥被姥爺一頓責罵,罵完之後就慌忙四下尋找起來。
遍尋無果,姥爺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對著幾個舅舅大罵,這麼多人,竟然找不到你們的妹妹,這些年的飯是白吃了!你們!
正在此時,我父親拉著我母親的手出現在他們面前。看到我父親,舅舅們摩拳擦掌,都準備上去揍他。
姥爺望著面無愧色的母親,氣得揚手就是一巴掌:“臭丫頭,白疼妳了!”
母親捂著臉,淚水盈盈:“爹,我喜歡他!你就同意吧,爹!”
姥爺氣得暴喝:“閉嘴!快把她關進屋裡去!祖宗的臉都被妳丟盡了!”
父親直視怒容滿面的姥爺:“我本可以帶她遠走高飛,可是我沒有。她是您唯一的女兒,我不想讓您傷心。您難道不心疼她?”
姥爺瞪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怒喝:“就因為我心疼她,才不讓她嫁給你!”
父親坦蕩的目光直視姥爺的憤怒:“我會讓她幸福的!”
姥爺的目光在父親的堅定中漸漸平和。
後來母親問父親:“到底你和我爹說了啥話?”
父親笑著說:“男人們的事,妳們女人少管。”
父親幹活時,母親總會陪在一旁。父親說:“別去了,風大日頭毒,在家看好孩子就中。”
母親不樂意,說:“你在哪我就在哪!”母親給父親端水,給他擦汗,一家人有說有笑,羨煞了滿村的女人。
不幸的是,父親因病早故,臨去前惦記的仍是母親。父親緊緊抓住母親的手,目中蘊滿淚水,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母親趴在父親胸前大哭:“他爹,說好咱們要過一輩子的!你不能丟下我們……”
父親眼睛直直盯著母親,眼淚長流。
母親哭乾了眼淚,卻也沒能換回父親的命。面對兩個半大孩子,母親一夜之間白了頭。
許多好事之人勸母親再找一個,母親笑:“好啊!只要能像俺孩爹那樣對俺和孩子,俺就同意。”
好事之人無不撇著嘴離開。
從未幹過粗活的母親扛起家庭重擔。她早起晚睡,家裡、地裡的活一樣也不落人之後。手腳磨出了泡,晚上臨睡前,她就找來消毒水,咬著牙把泡弄破,包好,第二天照常幹活。
最難熬是除夕,當外面鞭炮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家家戶戶飄出團聚的笑聲,我們娘仨沉默地站在父親的遺像前。母親倒兩杯酒,一杯灑在地上,一杯端在手裡:“孩爹,兩孩子都很好。地裡也沒荒。你,放心吧!”
母親笑著喝光了酒,我分明看到,母親的眼淚和著酒水,一起被她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