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我家居住在西贡第二郡(现为第一郡)章扬街(今乃武文杰街)一个华人社区里,而我则在第五郡某英文书院就读。1975年4月初,西贡当时的政治局势很混乱,而南方各地的战事也十分激烈,我与父亲每天都收听河内之声广播电台的消息,但须把声量调到最低(因为若被伪警察发现就会被抓起来)。每当听到解放军在南部战场势如破竹的进攻和节节迫近西贡的消息时,我们一家都非常兴奋,皆因我的大哥为了不要当西贡伪政权的炮灰,须在家中“避兵役”8年,而在这段日子里完全不敢踏出门槛半步。所以,我们极之希望战事能早日结束,以让大哥与同他一样“避兵役”的青年重见天日!但与此同时,我们也有忧虑,因为伪政权经常“宣称”:若共军(西贡伪政权对解放军的称叫)攻陷西贡,到时便会血流成河(而我就读的书院校长也这样对学生说),从而给人民的心理造成很大的恐惧!
4月30日早上,我们从国内外电台收听到解放军已“兵临城下”的喜讯。这时候,街上有人提着似是行李的袋子匆忙地走向西贡,听说是去白腾码头以登上美国的舰艇逃离越南,也有一些伪政权的军人就在街上把军服脱掉后逃亡,但亦有人趁势前往各个仓库把一包包的大米、砂糖和一些日用品背走等等。当时的情势虽有些混乱,可是庆幸还不算很严重,特别是在我居住的区域没有可怕枪战的发生。到了中午,当从电台收听到西贡伪政权总统杨文明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消息后,我们全家欣喜若狂,可是一时之间尚难以置信,最后还是开了门站在一旁观看情况,但我大哥依然未敢走出去,而街上顿时涌现很多人高声喊着:“解放了!解放了!”
这时,邻居成叔走过来拍拍父亲的肩膀说:“叫你儿子出来吧,不用再躲避兵役了!”父亲愕然地问他:“噢,你怎知道我儿子在家?他完全没有踏出门半步啊!”成叔笑笑回答说:“他与你女儿有时大声说话、甚至吵架的声音我在隔壁全部听到哩!”接着,他一脸认真的对我们说:“我是干革命的,如果是伪政权的人,早就告发您的儿子了!”听他这样说,父亲安心了,便立即叫大哥出门,而在家中躲了整整8年的他,走在人行道时竟然像3、4岁孩子学走路般,令街坊们禁不住大笑,而猛烈的阳光也使他双目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不久,成叔的属下开来了一辆小型军车,车头插上了越南南方解放民族阵线旗帜,成叔高兴地叫我们与若干邻里上车,说载我们“去看解放军”!一听说“去看解放军”,人们立即蜂拥攀上军车,因为我们都很好奇,谁都很想马上一睹解放军的“芦山真面目”究竟是怎样子的?车子驶向西贡白腾码头,然后在市中心走了一圈,接着直转去堤岸区,之后才折返回家。一路上,人们高举革命旗帜,每当看见载着解放军的车辆经过时都大声欢呼,由于我们是在军车上,群众竟以为我们亦是革命份子,也向我们拍手表示欢迎。当时的胜利气氛十分沸腾,人人都欢欣雀跃。
的确,经过了数十年的抗法反美战争,现在战火全灭,和平降临,又怎不能令人高兴得热泪盈眶啊?而令我们激动的,便是解放军完全不像西贡伪政权所宣传的那样凶狠无道,相反,他们和蔼可亲,与群众握手时脸上露出还带着天真(有的还十分年轻)、亲切但又有点害羞的笑靥,而有的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白(也许是因为须长时间在山林里作战),可是料想不到他们在沙场上持枪抗敌时就尽显壮士那无畏牺牲的英勇雄风!
解放后,西贡的治安秩序完全没有如西贡伪政权所说的那么可怕、混乱,人们仍如常生活、工作、学习,只不过初期的生活的确是很困难,皆因美援已断绝,粮食与不少日用必需品都匮乏。直至党“六大”的召开,大会制定了经济开放和革新政策。自此,包括胡志明市在内的国家社经日趋稳定与发展,民生越来越得到改善,已获易名为胡志明市--昔日的西贡又再度繁荣热闹、兴旺昌盛,而这些成果都是在我党与国家的领导下,人们以自力更生的精神和在坚毅奋斗的基础上所取得,但绝不容易。
可以肯定,50年前越南解放军攻陷西贡后举世欢腾的那一刻,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永远是无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