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一個人住在老家，老屋院子裡有一棵柿子樹。每年秋天，當滿樹掛滿紅燈籠時，母親就給我打電話，讓我們回去摘柿子。看到我們回來，母親的笑臉綻成一朵菊花，腳不沾地地張羅宰雞、殺魚，忙裡偷閒過來看我們摘柿子。看到小兒蹬著木梯爬上樹，母親大驚失色，飛奔過來，張開雙臂護在梯子周圍，訓斥我：“怎麼由著孩子胡鬧！要是摔下來了咋辦？
晚上，我們要回家了，母親在我們的後備箱裡塞滿土雞蛋、大白菜、秋黃瓜、菠菜……說都是綠色食品，比外面賣的健康。
去年中秋，母親提著一籃柿餅來城裡和我們一起過節。母親做的柿餅黃橙橙的，表面有一層均勻的白霜，捏一捏軟綿綿的。咬上一口，甜津津的，比月餅還好吃。我抱怨母親帶來的柿餅太多了，根本吃不了。母親嗔怪：“多什麼多，送給左鄰右舍只怕還不夠呢。”
晚上，月亮雖然還沒有升起來，大地卻是一片朦朧的白。母親將小兒抱在懷裡，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小聲地哼唱：“中秋節月光光，全家一起看月亮，月兒圓月兒亮，月餅甜呀月餅香。吃月餅呀看 月亮，說說笑笑心癢癢，吃 月餅呀看月亮，說說笑笑心 癢癢……”小兒眯著眼，昏昏欲睡。
“快看，月亮出來嘍！”不知過了多久，母親輕推小兒。小兒一個激靈，抬頭看 月亮。
大銀盤款款地升起來，那麼圓，那麼亮，那麼大。時而又鑽進雲層裡，時而又探出 頭來。
“奶奶，月亮在和我們捉迷藏哩。”小兒手舞足蹈，眼睛裡全是小小的月亮。
母親笑盈盈地看著小兒，眼裡全是慈愛。
“奶奶，月亮上怎麼有塊黑影？”
母親望望月亮：“那是嫦娥仙子的廣寒宮。”
“嫦娥仙子一個人住在廣寒宮裡不孤單嗎？”小兒歪著腦袋，“奶奶，我們飛到月亮上陪陪嫦娥仙子吧。”
母親大笑起來：“好，好。等我大孫子長大了，我們飛到月亮上陪嫦娥仙子。”
可惜，來不及等小兒長大，母親一個人先走了。母親躺在病床上，戀戀不捨地看了每個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小兒身上，慢慢閉上了眼。
小兒“哇”地哭了出來，我的眼淚也湧了出來。再也不會有人打電話讓我們回老家摘柿子了，再也吃不到甜甜的柿餅了，再也不會有人願意聽小兒說癡話了。
“發什麼愣呢，快來看月亮，今天有超級籃月亮。”先生打斷了我的深思。我拿起一個月餅，咬上一口，默默地說：“母親，那邊是否也有一輪明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