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要緊,”她隨即展開了一個笑容:”遲一步我們也會見,因為父親也有計劃帶我出去。
“這也不錯,希望你們可以重逢。”他看看頭頂的太陽:”找個地方喝杯咖啡慢慢聊好嗎?”
“好!”她爽快地答應。
“來,我載妳。”他跨上腳踏車。她也跨上後座,他慢慢地踩著,有時會轉過頭來和她說話。
忽然,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他並未離開,仍像往常一樣踩著腳踏車帶她到處逛。
“就這裡吧,好不?我們喝冰?”忽然,車停了,堅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哦一好吧。”她趕快整理恍惚的頭腦。他已經走了,不要幻想。
堅和他是同學,畢業後常常來往,所以她和堅也不陌生。
在冰室的時間,她大部分都在說她和他的事,堅很有耐性地聽,偶而也附和她的意見,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午餐的時間又到了,堅問她可不可請她吃飯,她說不了,下次吧,她想回家吃過飯後休息準備去上課。
於是堅送她回家。
這一次見面之後,堅開始常來探望,有時他們也出外喝杯咖啡或冰,或吃頓飯。和堅在一起很開心很舒服,她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用避諱。反而,她覺得和他在一起不會這樣,有些話題不敢提起,恐怕傷他的自尊。
她告訴堅,她有個很富有的外公,外公家是大家庭,連傭人算在一起共35個人,好像電影裡的劇情一樣,什麼一房二房的,她也弄不清到底有幾房,母親是獨女,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後來,不知怎地破產了,分家了,外公外婆帶著女兒搬出來住,後來又不知怎地遇上了父親,上演了一齣大小姐與窮小子的悲劇,後來又不知怎地離婚了。
“妳的敘述能力很差喔,整個故事只有首和尾,中間全用不知怎地四個字搪塞過去,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堅用打趣的語氣取笑她。
她一時語塞,尷尬地笑起來。
自從他走後,堅是惟一可以說心事的朋友,他們在一起很投契,很開心,就像是好朋友,知己。
直至有一天,堅問她是否仍在等遠方的他,她說是。堅沒再說什麼,但漸漸地很少再出現。
起初還以為是工作忙,但後來她發覺是另一個原因。她也感到無奈,可是愛情不可以化作憐憫,施捨。
堅不來的日子,她又陷入孤單,寂寞。
他來信說已抵達他實現夢想的地方。
他終於達到自己的夢想了。
他每封信都寫得很短,都在述說將來的計劃,但計劃中似乎不包括她。她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但感覺自己已不出現在他的 世界。
常說月亮是一首詩,如果你是浪子,你便會讀到鄉愁,如果你在戀愛中,你會讀到綺麗纏綿。
而她,每夜都會在月夜下坐在露台,想起往事,想起離別那一夜。看盡了月圓月缺,她讀到的,是斷腸的句子。
她也知道,歲月不饒人,青春會消逝,她不能這樣守著一個遠去的人,守著一個遠去的夢。他的信越來越短,越來越少,最後,已斷了音訊。當到了郵差會經過門前的時間,她總會站在露台往下望,直到郵差經過,丟下失望給她。
終於明白”過盡千帆皆不是”的滋味是什麼。
等待,並非無了期,也會到了終結時。一天,郵差終於停在她家門外,她馬上飛奔下樓取信。
熟悉的字,熟悉的外國郵票,端端正正地貼在信封右上角,她感到心跳,拆開信封時手一直在顫抖。
只有一張信紙,上面也只寥寥數行字。
他說生活很好,現正努力存錢準備擔保家人過來,家裡將近十個人,負擔很重,只能逐步申請他們,沒能力一下子全數擔保他們過來。他希望她也努力爭取機會離開,這樣才可以團聚,不然他也沒辦法。
她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不是說好無論他到達任何國家,都會申報她是他太太的嗎?現在怎麼成了她不在他的擔保名冊之內?
雖然他寫得很婉轉,但用意已相當明白。
他放棄她了。
他選擇了家人。
她沒有告訴他,父親巳離開世界,她再沒機會出去與她團聚,除非他肯擔保她出去。
她輕輕地放下信,步出露台,倚著欄杆,望著遙遠的天際,一堆黑雲慢慢向這邊移動,風,使勁地吹著。
下雨了,剛才還晴空萬里,剎時間卻 變了。
她退回房內,隔壁房間妹妹在播放音樂,中國香港女歌手梅艷芳低沉的歌聲飄了進來:
俗塵渺渺天意茫茫將你共我分開,斷腸字點點風雨聲連連,似是故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