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到陽台晾曬衣服,邊擦汗邊拿起晾衣杆。家裏的空調壞了,熱得她直喘粗氣。她忽然發現一隻蟬停在陽台邊沿上。她朝客廳厲聲喊,窩囊廢,快來打死牠!
他正流著熱汗打電話,聯繫修空調的工人。聽到喊聲急忙跑出來,他笑了:原來她說的“牠”是一隻蟬,他還以為是一隻蟑螂、一條毛毛蟲,或者是一隻綠頭蒼蠅呢!
老婆,不用打死牠吧,牠又沒招惹你,他輕描淡寫地說。
牠就是招惹我了,牠叫起來心煩,牠越叫我覺得越熱,快打死牠!她把晾衣杆遞給他。
他這才感覺到她是認真的,他慢慢靠近那隻蟬……
(二)
牠驚慌地往前爬。牠聽見了這家主人的談話,牠知道她想置牠於死地!
牠感到很委屈:其實自己是隻雌蟬,沒有發音器,是不會鳴叫的,因此是不會令她心煩、不會令她覺得越來越熱的!
牠很害怕,想立刻逃逸,牠眼睜睜地看著他逼近自己,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牠聽見他對她說,老婆,這隻蟬翅膀好像受傷了,飛不起來,怪可憐的。況且牠沒有鳴叫,沒有招惹到你,我看就放過牠吧!
牠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裏湧過一陣暖流。然而,卻聽到她更嚴厲地呵斥:你這窩囊廢,連一隻蟬都不敢殺,老娘真是瞎了眼才跟了你!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但卻堅決地收起了晾衣竿。他把牠捧起來,放到窗台外的草坪上說,蟬兒啊,你自己保重吧!
牠覺得那聲音像風兒那樣柔軟,像歌兒那樣好聽!
(三)
牠的傷終於好了,她重振翅膀飛起來的一剎那想起了他,牠想去看看他。
牠飛過那個熟悉的窗台,飛進他家的客廳,然而屋裏沒人。牠一會兒在客廳裏飛著玩,一會兒在天花板散步,要等著他回來。牠看見茶几上的玻璃杯裏,泡好的茶還散發出芳香,牠相信這家主人很快就會回來。
忽然,牠差點驚叫起來!她看見一隻好大好大的毒蜈蚣,正沿著茶几爬上玻璃杯口。或許因為受了香氣的誘惑,或者是太口渴了,這毒蜈蚣把嘴伸進去狂飲起來,杯裏頓時冒出一串串毒泡泡,然後煙消雲散……
一會兒,客廳外面響起鑰匙開門聲,是這家主人回來了。牠看見他滿頭大汗,逕自走向茶几,口中不停喊著,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牠驚恐萬狀,大聲呼喊,但他聽不見。牠咬咬牙,滿眼熱淚,以箭一般的速度衝進了玻璃杯!
看著玻璃杯裏躺著一隻被淹得奄奄一息的蟬,他感到很疑惑,又感到有點似曾相識。而此時的她,一把奪過玻璃杯向窗外的草坪擲去,口中嘟噥著,你這窩囊廢,泡的什麼茶? 真噁心,這該死的蟬!可惜了我一個杯子!
牠隨著玻璃杯飛出窗台,在牠被毒氣攻心、閉上眼的一剎那,牠似乎又聽見他在喃喃:蟬兒啊,你自己保重吧!
牠覺得那聲音像風兒那樣柔軟,像歌兒那樣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