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清苦的日子,月餅是絕對的奢侈品。在我剛有記憶的時候,父親總是買上3個五仁月餅,用菜刀切成六塊,我們兄妹4人每人一塊,奶奶一塊,父親和母親分食一塊。切開的月餅露著烤的金黃的花生仁和瓜子仁,還有鮮的蛋黃,我們往往先把噴香四溢的月餅放在鼻子邊貪婪地嗅上一會兒,然後再輕輕地咬一小口慢慢品味。
再長大一些,我勤勞聰慧的母親就能夠自己烙月餅了。母親不知道從哪裡淘到了一本做點心的小書,裏面有做月餅的詳細步驟。母親先是把麵粉和成麵團放在一邊發著,接著把花生仁、瓜子仁和豆沙分別放在大鐵鍋裏翻炒出誘人的香味。
不用母親吩咐,饞誕欲滴的我們早已經跑到灶門口,眼巴巴地等著母親包月餅了。母親包月餅沒有任何技巧,她只是像擀餃子皮一樣把面皮擀薄,接著把油光錚亮的餡料包進去團成一個圓球,放進木質模具裏輕輕壓平,印出好看的花紋。
印出的月餅後,母親就放在塗了一層薄油,然後放在大鐵鍋裏開始烙。母親一邊烙月餅一邊用撥火棍把火苗調撥均勻,等到月餅的兩面都有了微黃的顏色,母親就用小刷子再刷上一層油,一是上色而是防止糊皮。記得有一次,心急的我偷偷往灶裏添了一大把麥秸,火勢太旺烙糊了月餅,忙碌了半天的母親心疼的直跺腳,可是也沒有罵我半句。
剛烙熟的月餅圓滾滾地,金黃油亮香氣四溢,饞的我們直咽口水。母親說晾涼了才好吃,我們就心急火燎地等。其實那時候物質還是相當匱乏的,母親一次也就只能做十幾個月餅,但是這十幾個月餅如果讓我們去買的話,絕對買不起的。晾涼了的月餅,母親先是讓我們送給奶奶一塊,再用刀切開兩塊分給我們,剩下的留著晚上全家一起享用。
中秋節的晚上,父親和母親把院子裏晾曬的莊稼早早堆到一邊去,我們把桌子搬到院子裏,把小凳子擺好。奶奶拖出她自己用玉米皮編織的大蒲團,盤著腿坐在上面。涼爽的秋風吹得院子四周的向日葵花杆和滿樹的葉子颯颯作響,一輪金黃色的月亮從東方緩緩升起來,淡淡的光暈裹著小小的村莊如夢如幻。
等到月亮越升越高越來越亮,大槐樹的樹梢在秋風裏輕搖,鋪下一地斑駁的倩影,我們的中秋“晚宴”就開始了。父親照例是要吟誦蘇軾的“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母親照例要給我們講“嫦娥奔月”的古老傳說的。
一盤自家樹上結的棗子,一盤母親炒製的葵花籽,一盤金黃或者有點焦糊的月餅,一人一碗用母親曬的菊花瓣泡製的菊花茶,我們一家人談天說地,每次都興奮的不得了,下半夜躺到炕上時還在回味,幸福的一塌糊塗而不能入睡。
現在想來,母親做的月餅是有一點乾硬的,可這絲毫沒有影響到月餅的香甜滋味。在我長大後的感覺裏,我好像再也沒有吃到那樣香甜的月餅,也無法再享受到那種田園情味的美好中秋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