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始终认为,金秋应该是金黄的颜色。所以很喜欢古城墙下的银杏树,它的迷人,要到深秋才能显现。这是一种关于生命的自我修行,是经历了万朵凋零之后的坚持,那种清澈明丽的金灿扇片,轻盈的,似乎没有体重的蝶,翩翩御风。
为了得到一枚银杏叶,每年都要去几次,很小巧的扇形,细细的柄。放进书笺里,暖暖的日光黄,便化成一粒音符,做为曲中人生。
最恋这片土,以及掩映在槐杨之间的屋瓦、青苔、果蔬、炊烟。小日子在琐屑里生长和飘零。
好想做一朵花,一片叶也行,在岁月里安静地开放和生长,谁路过,不看我,或看一眼或稍做停留,我也不会有悲喜,我只是一朵花或一片叶子。
雨是夜里下的,痴痴缠缠,恋惹情深不肯离去的样子,想必也是和这季节做着最后的握别。没听到风声,晨光乍露,天净的云丝儿没有了,蓝幽幽的,像湖。
有家贼叫,声音粗糙沙哑,并不奇怪,这里草莽人生,没有亭台轩榭,也就没有歌声婉转体型秀丽的鸟儿。一院子的亮晶晶,每颗雨珠,都是一颗眼睛。昨天还有几朵月季竟艳,莫非被家贼叼走,只留下一只独秀。做为盆景的一颗红色小番茄,不谙世事的东张西望,有着仿佛初识人世的喜悦和好奇,叶子却早瑟缩。枣树已落了很多叶子,黄黄绿绿的铺在地上,安静淡然并不悲伤。蔷薇枝上的果子越来越鲜艳,叶子渐渐稀疏,春天里的繁花好像已是很久远的事了,花香不再,就像这人间的离别,明明经历了销魂蚀骨的爱和痛,回头看看,却是一场风轻云淡的花开花落。还有粉红色的牵牛花,力气好像用尽了,再没有引颈吹嘘的气势。几枝野葡萄的茎,挂满了小小的浆果,绿的或紫的,像秋天一场欢宴,让如水的淡泊轻起微澜。
秋天虽然是凋零的季节,但生活的枝头缀了一些各自领会后才能得到的收获。院里最算是风景的只有那棵压弯枝条的石榴树了,红艳的石榴果,微微有些霜溜过的老涩,离阳光近的那面,爆裂开,像咧嘴笑着,嘴里闪烁生光珠宝的粒子,玛瑙似的被阳光亲昵着。
原先只想把院墙砌的高一些,严实一些,只放些阳光,鸟雀,季雨来抒情。最可恨的秋风,无孔不入,把秋凉带进来,草木花果的青春被它虐去了,倒是阳光很慷慨,金箔似的粉饰院落,我所做的就是殷勤收集,封存在时光的瓦罐里,发酵,沉香,和一些月光矜持而坐,适当时,再把它放出来。
时光无情亦有情,它清晰地刻着岁月的痕迹,草结籽,树飘叶,花凋零。如果聆听秋声与秋光,去窗台下,把心放逐给菊花。那几株小黄菊,开得热烈忘我,流花溢彩的,黄成一堆金球,还有含苞欲放的花瓣,一层叠着一层,向外推涌。这个秋,它算是出尽了风头。
每个人都是一条柔弱蜿蜒的林间路,悄无声息的存在着,无论繁花和荒芜。秋日本身就是故事,我抓一把红尘烟火,以写情书的形式,在故事情节里串成秋日话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