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初母親的一聲輕喚,到一隻夜鶯婉轉的歌聲;從我們無拘無束的啼哭聲,到我們學會發出一個音節;從虎嘯猿啼聲裡,到川江號子聲裡,我們學會了聆聽各種聲音,也學會了向這個世界發出我們自己的聲音。
如果說自然的聲音猶如天籟,從“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的悠然寧靜中不知不覺浸入我們的身心的話,那麼人類自己創造的音樂,就像《秦王點兵》鼓樂一樣雄心勃勃地征服我們的耳朵。這些美好的聲音,如同春花秋月,令我們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然而我們的耳朵裡也會塞進噪音、罵聲、哭聲、破裂聲……我們自己,也不總是想唱就唱,想哭就哭,向著世界發出真實的聲音。某些時候,我們的聲音像鏡子一樣摔了一地,陌生、疏離、破碎,把我們自己割裂成無數個小塊。也有一些聲音,像巨石一般沉重,像波濤一般洶湧,像謠言一般傳播,像流感一般肆虐。
在籠蓋四野的聲音中,我們也會厭惡、困惑、 迷茫、掙扎,我們像跌入陷阱的小獸,苦苦尋覓著出口。
我們必須在靈魂深處,重新誕生一次,這樣我們就有新的耳朵了。它們未經風霜,保持著新生兒般的敏感、細膩和好奇,能夠諦聽最輕微的風聲、最微弱的脈搏跳動、最輕柔的乳燕呢喃。
我們內心裡住著另一個自己,他(她)有時候是天使,有時候是魔鬼,有時候是蓬頭稚子,有時候是垂暮老朽。他(她)喜歡對著我們的身體發出指令、呼籲或者勸說,聲音有時如黃鐘大呂,有時如當頭棒喝,有時卻如竊竊私語。這聲音像雨後春筍一樣破土而出,綿延不絕,蔚然成林。它是來自黑暗城堡的一絲火星,它是未經點染的汩汩清泉,它是清澈見底的赤子眼神。我想這便是我們靈魂深處的聲音了,真實、原始、粗糲,像初雪一樣美妙,像野馬一樣自由,像惠風一樣和暢,像塵埃一樣卑微。它有時候是靜悄悄地來,就像春姑娘掀起冬天的幕布偷偷張望那樣;它有時候是叫囂著狂奔,像暴風雨降臨前那樣電閃雷鳴。心底湧動的地火啊,燃燒,孤獨地燃燒,空氣中彌漫著隱秘的氣息。
當你不知道你的心要飛向何方的時候,請坐下來吧,像一根柳枝靜靜地插在淨瓶中。將我們的心泡在甘露裡,將我們的眼睛、我們的耳朵、我們的舌頭連同我們心頭的悲傷、屈辱、苦難、狂妄、驕橫、貪念、焦慮等一併投進淨水裡,將身心從外到內好好地清洗一番,還自己以清淨虛空。在漫長的等待之後,我們將復甦,如夜間的蓮花一般靜靜綻放。““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我們心頭的世界海闊天空,我們心底的聲音無窮無盡。神賜給我們的耳朵,只是聆聽的器皿;心田的花開花落,需要我們用心來諦聽、感悟,“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雖不能頓悟成佛,但至少可以找回最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