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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囑

感恩節這天,雞叫頭遍,瘸子金海就起床了。他要在天亮之前做好南瓜餅,送到恩人羅森家。自從妻子10年前病逝,每年的大年初一早上,金海都能收到有人從門縫裡塞進來的兩萬元人民幣。靠這筆錢,金海把女兒金蝶供進了北京師範大學。
(示意圖:互聯網)
(示意圖:互聯網)
頭兩年,金海也不知這兩萬元人民幣是誰送來的。後來,金海特意起了個大早,躲在鄰家的籬笆牆下,才看清送錢來的是羅森的妻子艾玲。既然人家是偷偷做好事,金海也沒有挑明。只把無限的感恩和祝福深埋在心裡。

但前幾天,蝶兒來電話說:“爸,我去做義工,與中科大的一位學長一見傾心,他名叫羅達。長得很像羅伯,雖然他說他的老家在鎮上,但我可以肯定他就是羅伯的兒子。我也沒把咱家的真實地址告訴他。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他們家資助多年的女孩……”

“對,沒有平等,就沒有真愛!”金海深表同意,“那我乾脆鎖上門去你舅伯廠裡幫工吧,住在你外婆留下的老宅裡,萬一你帶羅達回家,就去那裡……”

蝶兒說:“爸,再過幾天就是感恩節,您給羅伯家送點南瓜餅後再走吧。南瓜含有多種維生素,對患病的羅伯有好處,南瓜餅還能表達感恩之情……”

一想到聰明懂事的蝶兒,金海的臉就笑成了一團南瓜餅。這些年,每天的日子都那麼難熬,可一眨眼,蝶兒就長成漂亮的大姑娘了,還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把南瓜削皮、去瓤、蒸熟,再搗成泥狀,摻進糯米粉和白砂糖攪勻,捏成一個個扁圓形,放入煎鍋裡煎成金黃……每一個步驟,金海都做得仔細用心。

將一個個暖乎乎的南瓜餅放入墊著乾荷葉的竹籃裡,金海就像握著羅森暖乎乎的手。他有一籃子感恩的話想要對羅森說呀!這些年,羅森雖然一直在村裡開著小賣店,但日子並不寬綽。羅森患有強直性脊柱炎,求醫問藥花了不少錢,兒子讀書也要錢,卻每年還資助金海家兩萬元。這兩萬元,得賣多少油鹽醬醋啊!

從金海家到羅森家有兩條路。一條是平坦開闊的水泥路,一條是雜草叢生的田埂路。

天,黑黢黢的。金海在南瓜餅上蓋上一塊白紗布,沿著田埂路,深一腳淺一腳地朝羅森家走去。

積霜的草徑,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3、4里路,金海走了大半個鐘頭。

咦,羅森家的大門怎麼敞開著?   這夜半三更的,是遭賊了,還是他們已經起床了?金海不敢多想,也不敢停留太久。

將南瓜餅放在門檻上,金海雙膝跪地,兩手按地,虔誠地叩了3個響頭。然後站起身,拍拍膝上的泥土,朝那條水泥路走去。

天,依然是化不開的濃黑,涼濕的霧氣撲面而來,金海禁不住打了幾個寒戰。才走了百十步,他就聽到濃霧深處傳來人語。誰這麼早啊?金海突然想起羅森家那敞開的門,下意識地鑽進路邊的柴草垛裡。

近了,近了。金海聽見艾玲說:“靠那邊的柴草垛歇歇吧,你都走了這麼久了!”

羅森說:“是有點累了,但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渾身的關節都痛,脊柱硬得像根棍子,連脖子都不能轉動。現在後背不很僵了,腰能直起來了,走路時關節也不那麼疼了。我感覺自己在一天一天好起來。這要感謝金海啊……”

感謝我?藏在柴草垛角落的金海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羅森靠在柴草垛上,感慨說:“還是麻姑說得對啊,積善成福。要不是她當初指點我多做善事,我墳頭上的草只怕都長多高了!”

艾玲說:“也幸虧我們選擇了金海做善事,金海這個人,寡言少語不多心,才讓你做好事不留名,積了功德,有了福報……”

羅森輕歎一聲:“所以我們要感恩金海啊!還要感恩他生了那麼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姑娘。達達每次提起金蝶,都是讚不絕口啊。他要我們儘快搬家,就是生怕有一天金蝶知道,是我們資助了他們家這麼多年……”

“是啊!沒有平等,就沒有真愛。”艾玲也隨聲附和,“咱們快回家吧,在天亮之前就搬到鎮上去……”

羅森夫婦的腳步聲漸遠,天邊泛起一絲亮光,金海卻感到眼睛裡的霧氣,更濃了。他深一腳淺一腳回到家,發現門檻上放著一籃暖乎乎的南瓜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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