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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捉蝎记

那些年,哥哥白天跟着父亲下地,天黑后就拿着手电筒,背一个罐头瓶改装的小背篓,拿一双长筷子,唤着邻院的强子,哥哥要去地里捉蝎子,我央求哥哥带上我,他不说话直瞅父亲,父亲在灶膛里拣籽种。刚落幕的黑,从门里、从窗缝,从看不见的地方漫过来,吞没了屋里仅剩的光亮。还没等父亲开口,母亲大着嗓门说:“你哥去捉蝎子,又不是去玩!”我只得悻悻地拿了书包进了厦房门。
(示意图:互联网)
(示意图:互联网)

过几天,我正写作业,哥哥凑过来,展示他的新捉蝎神器-紫光灯,我覥着脸求母亲,没想这次母亲爽快答应了,原来强子崴了脚,母亲一再叮嘱我:“不要近前去,你就给你哥做个伴,拿着灯照着就行!”我兴奋地跳起来,拿着哥哥递过来的长扫帚,跟着出了门。

夜空湛蓝,月色如水,路边的草丛虫鸣啾啾,我跟着哥哥往前走,突然远处一束手电光扫过来,有人喊哥哥的名字,哥哥应着拉我继续走:“这地儿人多了,去沟畔,那边大蝎子多。”边说哥哥边打开紫光灯,朝路边的土崖走去:“昨黑有个大蝎子跑掉了,等会儿看见蝎子,你就拿扫把挡住它!”我懵懂地点点头,只见哥哥用手掰掉裂缝口的土块,紫外线灯伸进去照着,“哈哈,你以为你真能掉?”哥哥把长筷子伸进土缝里,夹住一只大蝎子,蝎子黑褐色的身体和透明的长肢发出淡淡的紫光,正扭动着挥舞大钳子,哥哥随后把背篓转到身前,把蝎子丢了进去。我担心地跟哥哥说:“那蝎子不会爬出来蜇你吧!”哥哥挠我的头:“玻璃是光的,蝎子爬不出来!”

再往前走,就到沟畔了。沿途只要有土崖缝,哥哥都要把紫光灯凑过去照照,我也装模作样地找着土崖缝看,哥哥笑我:“那些缝隙太小了,蝎子喜欢阴凉的大缝隙。”哥哥顺着土崖一路走过去,刚犁过的地是松软的,脚下像踩着海绵似的。突然哥哥惊呼一声:“有好几个,你赶快在那边堵!”我跑过去,紫光灯下,几只紫色的光亮正四处逃窜,我小心地移动扫帚堵逃跑的蝎子,哥哥麻利地伸出筷子,这次一下子捉了五只,有一只不怎么活泛了,哥哥用指头戳我的头:“让你堵路,结果你把它压死了!”我冲哥哥吐着舌头。背篓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疑惑:“它们在打架吗?”哥哥笑了:“它们在想办法逃命,这会没心思打架!”

我们脚步不停,哥哥一会搬起石头,紫光灯在下面扫一扫,一会又脸贴土崖往裂缝里使劲瞅,我正抖落鞋子里的土渣,又听到哥哥的召唤,我顾不上穿好鞋子,提着扫帚赶过去,哥哥让我凑近看,宽缝隙里有一只大蝎子,正休闲地趴在里面,奇怪的是它背上有一堆小虾米,哥哥说这是蝎子妈妈带着刚出生的小蝎子,这不能捉,小蝎子还需要妈妈喂养。那天晚上我跟哥哥捉了36只蝎子。蝎子是名贵中药材,次日拿到镇上卖了四块多钱,哥哥带我去供销社,给我买了一支心仪的钢笔。

连着跟哥哥去了几晚上,强子的脚伤好后,母亲就不许我去了,偶尔趁母亲不留意我偷偷跟了去。渐渐胆子大了些,自己尝试着用筷子去夹蝎子,捉住一只,兴奋地大喊大叫,引得林场的狗一串“汪汪”的叫声。

后来有天晚上,哥哥在扒拉土块,我拿着紫光灯在缝隙里照,忽然一卷花绳索在动,哥哥一把拽住我,惊叫着喊旁边的强子,3个人慌忙跑开了,是一条蛇,我吓得面如土灰,哥哥拉着不住发抖的我,他的手心也满是汗水。母亲看到我们3人的神情,急急地走过来拥着我,我抱紧母亲失声大哭,父亲惊慌地跑过来:“是蝎子还是马蜂,被蜇了吗?”等到哥哥回答是蛇,父母才松了一口气。我受了惊吓,晚上睡不踏实,母亲每天燃了黄表纸帮我喊魂儿,持续一个月,睡眠才渐渐恢复正常。

一晃多年过去了。前几天跟母亲视频,母亲说村里有人捉蝎子被派出所罚款了,她感叹蝎子现在也是野生保护动物,捉蝎子都是犯法的。挂了母亲电话,我的眼前又浮现出童年夏夜捉蝎子的情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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