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乡居时屋旁有个小菜园(那年代家家户户都有各自的菜园)。众多各样菜蔬中,有半畦蓊菜,现摘现炒,鲜嫩。那是折茎埋土的品种,生命力强旺且耐久。70年代初我与小英两人调派万年烟邦格兰乡区执教,小英先到,由她母亲相陪,而后我到校后,母亲方回去市区住家。临走时老人家觅一方块草地,就翻种了几行这种蓊菜,说:“省得你们日日挨罐头,没营养。”果然长得肥厚,时不时为远在乡野里的两个女子添一口新鲜。通常是吃冰时会加叫的。那时交通不便,一年分两学期,我们需呆困整半年才回家一回。
乡下蓊菜倒也有诸多简单煮法。大姐未出嫁时是家里掌厨务的,蓊菜在她日常菜肴中三两日就上桌。我最爱的是猪油拌蓊菜,尤爱在旁观看。
只见半鼎沸腾热水滚滚,一大盆翠绿浮潜其中。大姐手握一双长竹筷子翻动片时,眼明手快捞离水中,一旁早备着一个大碗,碗里盛着似雪一坨猪油,漾着半滩生抽,于是一阵搅拌,飘来缕缕香味,勾得腹中馋虫纷纷蠕动。这菜伴着热饭吃了起来,至今已是一口绝味,无从再找。其他煮法有蒜米与一撮公鱼仔爆香后加水,稍时加入蓊菜滚成汤。另有清炒一式,蓊菜时而手摘小段而炒,时而以菜刀切吋段而炒,双双可口爽脆。
园中的蓊菜日日长,有时来不及采摘而抽长拔高,开出白花朵朵点缀其中。我爱俯窗而看,微风中正是一群翩舞的白蝴蝶。时而也摘下几朵耍玩。长得野长得粗的蓊菜往往招来外公齐齐腰斩,待抽得新叶嫩茎时才重获青睐。
今日我特意以一双筷子用餐,扒一口白饭夹一撮蓊菜,咀嚼间神采飞扬,正是跶跶时间飞马,回到童年乡间木屋。父亲因工作在外少在家,姐妹弟围桌伴着妈妈和外公,吃得正欢。倾耳听外公正说:“这块肥肉给肥妹吃。”(肥妹是大妹,与外公一样好肥肉。)外公又说:“这碟蓊菜阿娥你炒老了!”(阿娥是大姐的小名)这时妈妈插嘴:“阿爹吃饭吧!快凉了。”一举筷夹起蓊菜送到我碗中。啊!这蓊菜隔空而来还在我碗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