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和姐姐正在门口玩耍，巷内环境很安静，大人们都上街去做买卖了，留下小孩和老人看守家门。我和姐姐刚睡过午觉起来在门口玩耍。
车子停下来，姐姐认得是爸爸，马上欢呼着跑上前去。听见车声，妈妈也走了出来。
“又买花灯来给她们两姊妹吗？”妈妈笑着问。
爸爸一把抱起了我，姐姐缠着康元叔叔在挑选要螃蟹还是大虾花灯。
我害羞地把脸埋在爸爸肩上。
“来，让爸爸看看，有没有瘦了？乖不乖？有没有听妈妈的话？”爸爸把我的脸托起来仔细的看着。我也望着爸爸，望着，望着，我哭起来了。
“这孩子，就是爱哭。”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不哭不哭，告诉爸爸妳想要什么，下次爸爸给妳带来。”爸爸掏出手帕擦拭我脸上的眼泪。
“我要──”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伏在爸爸的肩头上大哭起来。
“来来，”康元叔叔也帮忙哄着我：“瞧，爸爸买的花灯多漂亮，妳要哪个？”
爸爸把我放下，让我挑花灯。
“妳不能要螃蟹，我要了的。”姐姐马上说。
我看着螃蟹花灯，泪又往下流。我想要螃蟹，我喜欢螃蟹头上那两个圆圆的灯泡(它的眼睛)。
“好好，要螃蟹，是不是？”爸爸洞悉我的心思，忙把花灯拿到我面前，对姐姐说：“把螃蟹让给妹妹，妳要大虾。”姐姐噘着嘴不高兴，但也不反对。
跟着爸爸和妈妈聊起来，话题也不外是我们两姐妹的日常生活琐事。
一会儿，爸爸要走了，我红着眼望着他。 “还有什么话要对爸爸说吗？爸爸要回去了。”爸爸蹲下来拥着我问。我觉得心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我想问爸爸可不可以留下来不走，陪着我玩花灯。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爸爸，惟独我没有。我好想说，爸爸，我不要花灯，我只要爸爸。
但，我始终没有说。爸爸亲了我和姐姐的脸颊一下，便开车载着康元叔叔走了。我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望着父亲离开，直至车子在巷口拐了弯。
姐姐满怀高兴地拿起大虾花灯在玩，她一点也不在乎爸爸的离去。
我闷闷不乐地提起花灯往隔壁的房子走去，花灯好像比我的身子还要大，提着它就像是提着一件庞然大物。
房子的门锁起来。自从住这房子的婆婆死了后，房子一直锁着。婆婆没有家人，平时在巷口摆摊卖香烟，她很疼我，我常常进她的房子里去玩。
我慢慢地在门口坐下来，自言自语道，婆婆，爸爸来了，这是他买给我的花灯，好大啊！我几乎提不动，妳看，漂亮吗？
我抹着眼泪，花灯的影子在泪眼中显得蒙胧。
姐姐提着灯走近前来，“妳哭了？”她问。
“姐姐，婆婆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抬起头问。
“婆婆死了，不会再回来的。”姐姐说。
我无法明白，为什么死了就不能再回来，死亡是什么？
“来吧，别哭了，我们去那边玩。”姐姐把我扶起来。
家家户户的孩子们都提着一个纸花灯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有些孩子们就围在地上生起火来玩煮蜡。我牵着姐姐的手，提着巨大的螃蟹花灯向他们走去，马上，引来不少羡慕的目光，整条巷子中，就我们两姐妹的花灯最大最亮。
手中的花灯在微微幌着，幌着，我心中的泪又偷偷地淌着，淌着。
今晚月儿好圆好亮。
妈妈抬头望着月亮，说：“又是中秋了！”
（我清楚记得当年是５岁，因为第二年妈妈让我们两姊妹回到父亲身边，我６岁了，开始上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