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民族文化的愛好者,我對多年前因歐姬小學的擴建而拆掉了聚群居的後座感到痛心,更心如刀割的是姑婆們留下的許多舊東西因沒地方堆放需要清理。當時我隨意拿走了一些群姑(聚群居目前的話事人)要扔掉的東西,包括姑婆們逝後的大頭照,其中有一張供佛用的小木桌。真的不知道把這張小木桌拿回家有何用途,那時候心裏想的是盡可能保管好這群華人特殊婦女留下的物品,哪怕是她們生前用過的一把梳子或一雙筷子我也捨不得讓它成為垃圾。
那張小木桌放在牆角邊已經好幾年了,最近家裏大掃除才把它拉出來清潔一番,這時候才發現原來木桌有個小抽屜,我欲輕輕地打開,但已被上鎖,於是找來了螺絲批把它撬開,裏面都是早已發黃的各類紙條和照片,其中有一本紅皮練習簿,裏面記錄的竟是我多年前在收集《聚群居與自梳女》報導資料時欲尋找的準確資料。這一發現如獲至寶,令我喜出望外!
看裏面序文記錄,這本練習簿是聚群居16位合資創辦人之一的麥玉女士所有,內容以工整的毛筆書寫,行文為半文言。在說及“聚群居”的得名,文中寫道:“蓋聞古人有聚族而居之義舉,凡志趣相投同氣有連枝之語;聯群共處,患難相扶,而疾病則互相慰問,有喜慶則共同祝賀,大眾互相依靠不締骨肉情殷爰糾集,同仁秉斯宗旨,共建一屋榜額曰‘聚群居’。”該序文寫於1958年12月11日。文中又寫道,由16人每人各捐資越幣1萬5000元,合共24萬元購地一幅,並委託岑英先生策劃興建房子。
她們也對房子日後的繼承產權與起居飲食作出了六條規定。合資姑婆包括:龍潔貞、謝添福、冼韻祥、李賽玉、高建修、何德祥、鄧見有、張娥、麥鳳蓮、馮白蓮、林超賢、麥玉、李紹開、蘇群端、李大姑和梁英。從名單中可以看到不少姑婆的名字都很男性化,這如筆者之前所介紹過,自梳女大都性格堅強、聰明能幹、能吃苦耐勞,她們往往是家中的主心、骨幹和頂樑柱,她們尤其反對“三從四德”的封建思想,所以不少人索性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男人名字,以表示自己的堅強性。
在抽屜裏,筆者也看到了若干姑婆捐資購地建房的協議書、唐山寄來的家書、1940年至1950年期間的水電費收據、藥方、每月開支記錄和堤岸廣肇義祠留葬建墓單據等。從這些紙條中,有許多可以考究的資料,尤其是水電費收據的年份顯示,聚群居的形成比上述序文書寫的年份更早;還有義祠的單據可以看得出姑婆們的辦事周詳,連自己逝後的長眠之地也事先有所安排,這足以體現出他們那種即使無依無靠也不會給他人帶來麻煩的堅強性格。
目前,我收藏堤岸自梳女生前使用過的物品成百件,聚群居的姑婆的遺物就不在話下了,就連堤岸最後一位自梳女文玉芳(人人慣稱她為“旭姑”)的一些遺物也在我的收藏物品當中,而這次在抽屜裏發現的一些紙條和資料記錄更豐富了我的私人收藏珍品。在我收藏的自梳女物品中儘管是一把掃帚、一個湯匙、一張小木凳、一幀老照片,一疊水電費單……我都小心翼翼把它存放起來,這些實物全是一個特殊群體的生活寫照,反映了這個族群的勤勞、節儉和自強不息的性格。
一個族群的傳奇經歷早已結束,她們的遺物與資料一旦被當成垃圾遺棄,那麼“堤岸自梳女”將會隨著歲月的飛逝而逐漸被人遺忘。今天,她們的遺物既然落在我手裏,這是上蒼的安排,是她們未了的情緣,更何況我的祖籍是在順德(自梳女多為順德人)。因此,我有責任讓姑婆們的故事得以保存下來,讓這份情緣豐富堤岸華人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