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經常扁桃體發炎,嚴重時伴隨著高燒,外婆日日夜夜地守護著我。聽說蒲公英能清熱解毒,外婆就經常到田野裏挖回來,熬水給我喝。也用來做家常菜,她常說,這野菜不灑農藥,不施化肥,純天然的,放心吃。
那年,外婆扛著撅頭,在荒地裏開荒。撅頭高高地舉過頭頂,劃過藍天,滑過一段漂亮的拋物線,扒開土地的胸膛,新鮮的泥土清香撲面而來。外婆蹲下身子,把從土地裏翻出來的草根細細地翻撿,攢成一小堆,放到地邊。又握緊撅頭,彎著身子,重複著翻地的動作。
一小塊平整的土地就在外婆身後展現著新顏。我聽到撅頭撞擊土地的鏗鏘聲。外婆的身影時彎時直,撅頭忽上忽下,荒蕪的土地一寸一寸地深陷在柔軟裏。外婆就是這樣一撅頭一撅頭地刨著,撅頭上觸著藍天,下接著土地,柔韌的骨胳在勞動中凝聚著堅強。
土地翻撿平整後,外婆把菜園澆透,晾一兩天,就開始播種了。用撅頭開一條筆直的溝,溝距約12釐米,溝寬約10釐米,然後,將種子撒在溝裏,播種後用鐵鍁均勻地蓋上土,覆上地膜,就靜等蒲公英發芽了。
等蒲公英長大了,外婆會用鐮刀齊刀割下大葉子,粉紅色的莖,墨綠的葉,一小紮一小紮的,挑逗著味蕾。鄰居經過時,會好奇地停下來問:這是什麼呀?這是蒲公英!這麼可愛呀,這麼多呢!是呀!來一紮吧?這怎麼好意思呢?自家種的,嚐嚐鮮吧!於是,鄰居的飯桌上就多了一道蒲公英蘸豆瓣醬。
每天吃上外婆的蒲公英,讓我更加健康,我知道,那是愛的力量。
後來,外婆家拆遷,大片的土地上蓋起了摩天大樓,小菜園也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外婆把小菜園的風采搬到自家陽台上,一盆盆蒲公英在外婆的精心澆灌下,傳遞著一份親情的厚重。
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市面上已出現了大面積人工栽培的蒲公英。也曾勸外婆,年紀大了,少操勞點。她總聽不進去,活到老,幹到老。從我們的筷子夾起自種的新鮮蒲公英起,一份勞動的快樂就洋溢在外婆臉上,血濃於水的親情在品嚐中,營造著溫馨的氛圍。
如今,天天穿梭在鋼筋水泥的建築物中間,快節奏的生活壓力很大。每當我遇到困難時,就想起外婆匍匐在地上播種蒲公英的身影。外婆的勤勞和堅韌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蒲公英的苦中有甜,昂揚向上的生命姿態,給了我無窮的力量。恍惚間,我已經分不出哪個是外婆,哪個是蒲公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