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四山八嶺的馱煤人彷彿長長的馬幫隊,浩浩蕩蕩湧向遠方的煤場。深秋的清晨寒意襲人,我卻走得大汗淋漓。馬鈴聲有節奏地搖響在清涼的空氣裏,搖響在曲折而又險峻的山道上。坐在馬背上的人有的打著呼哨,有的唱著粗野狂放的山歌,有的擺著葷段子,逗人笑得前仰後合。
經過近3個小時的跋涉,我走到煤場,將馬拴在煤場邊木樁上。懷著好奇的心情,我跑去挖煤的洞口,見到從黑洞爬出來的挖煤匠:拖著裝煤的煤框子(他們叫船子),我被震驚了!他除了兩個眼睛有點光澤,牙齒黑黃,全身全被煤屑染成黑色,佝僂著,衣衫襤褸,披上用玉米包片編製成的背墊。從洞口望進去,黑漆漆的深不見底,拖著煤框去挖煤,簡直是去地獄走一遭……
人太多,要排隊等候。表哥遞枝煙給挖煤匠,並和他商量:我們4個幫他拉四船煤,他少收一個人的錢。我們跟隨煤匠進到小煤窯,三四尺高的洞子僅能容人彎腰通過,碗口粗的撐木,在陰暗潮濕的地底下長年累月撐著。有的地方只能爬著過去,還時常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時而下坡,時而淌水,越往裏鑽,呼吸越困難。
挖煤匠拖著用過的破船子,嘴上銜著用土壺做的煤油燈,囑咐我們不要亂說話。煤窯通道越來越矮,到了挖煤的地方。他把煤油燈放在一旁,偏著頭,斜躺著用兩頭尖的小尖鎬一鎬頭一鎬頭地鑿。我們4個用撮箕裝滿一船後,前拉後推拉出洞。
我第一次拉將近兩百斤的煤,很吃力。平處還勉強可以,爬坡處,真可謂寸步難行。如果勁使得不當,用力不均衡,就有可能被煤和船子把整個身體反拉退下來……我從裏往外奮力掙扎,一寸一寸緩緩往前挪動,直到抬頭看到洞口忽明忽暗的亮光,懸著的心才放下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們終於拉齊了四船煤。
時隔40年,我還時常想起第一次馱煤的經歷。想起它,就倍加珍惜現在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