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排资论辈我是不够资格发文悼念他,但,心里的不舍令我不禁提笔。真的很不舍,不舍他的离开,令当今越华文坛的青黄不接又少了一枝笔,一枝可以说古道今的笔。这篇悼文就当是贴在风中的一声道别,聊表心意,寒风吹过了无痕。
有一种相识叫真诚。
有一种怀念叫淡然。
相识,是偶然。那年,在第五郡陈兴道街逛商店时,和我在一起的也是文友,他说,刘为安的家就在对面,要不要进去坐坐?听说他就快搬家了。就这样,这位文友带我过去。当时我和刘为安先生素未谋面,心里有些不安,骤然拜访,觉得有些唐突。但出乎意料之外,刘为安先生很热情表示,他从报章的文艺版读过我的作品,对我并不陌生。
我环顾一下空荡荡的房子,只剩下一张古旧的办公桌子,几张椅子。房子很大,可能搬走了所有摆设,显得很空洞。他表示很高兴在搬走前可以跟我们见上一面,因为新家在很远的第七郡,将来很少机会和大家见面了。
眼前的刘为安先生是一个朴实的商人,毫无架子,健谈,爱好文学,有点书卷气,不像白居易笔下的“商人重利”。这次虽然是初见面,但我们聊得很投契。谈到写作,他给了我一句不知是褒是眨的评语:“人如其文,简简单单,没有花巧的装饰词汇。”我不置可否地望着他微笑。自此之后,也见过他几次,有机会和他探讨文学,其余的只是在一般宴会上碰到,打个招呼便算,他是名人,理应应酬繁多,抽不出空档来和我交谈。
当时知道他是文友,作品常在文艺版发表,同时也担任颍川华文中心董事长一职。
他任职期间,并非虚应故事。他确实在文教事工上付出不少心血。只要看看颍川华文中心的师资阵容,便可知他为下一代莘莘学子费煞心思,部署了完美的计划培育英才。他凭借过去在文坛上和各文友的交情,邀请了不少文友在校执教。适逢其时本报前副主编陆进义先生在本报开辟了“幼苗园地”以及出版“萌芽丛书”,给正就学的华人子弟创造学习写作的机会,刘为安先生的计划正好配合了这个时机。在校执教的文友全是在1975年之前毕业于正规华文学校,其华文水平不低,加上本身爱好写作,对学生悉心教导,在文学气氛浓厚的陶冶之下,学生们对写作的兴趣自然提高,且有园地让他们发表,故此,在各华文中心学生投稿群中,颍川华文中心学生的习作,见报率较多及水平也较有份量,不少幼苗在本报举办的征文比赛中崭露锋芒,脱颖而出,后期更有自己的诗集出版,还在海外发表不少作品。
这些幼苗所取得的成绩都是刘为安先生和老师们的功劳。刘为安先生和陆进义副主编不但联手合作为越华文坛培育了不少菁英,更为本地外资公司栽培不少人材。现时能流畅地说写华文的年轻人几乎凤毛麟角,他们此一贡献,值得记念。
与刘为安先生几次会晤,留给我的印象是谦谦君子。他从不高谈阔论炫耀自夸,也不刻意争名夺利。每次在宴会上碰见,他都是以一副淡然的姿态去倾听旁人的说话。他的作品亦如是,平平淡淡,缺乏艳丽词汇,但又引人入胜。其著作“堤岸今昔”写尽华人在西堤沧桑史,读后令人不胜唏嘘。很多已走进历史的建筑物,街名,人物,在很多人的记忆中早已淡退,但,在刘为安先生的笔尖下又复活了,令前辈们记起往昔赤手空拳来到西堤打拼的辛酸,也令后辈了解今日走的路是先人流下多少血汗铺平的。在刘为安先生的笔尖下,述说着时光无情的车轮,辗过多少荣华变迁,才换来今日划时代的建设,一切都不是偶然,每人都该以一颗感恩的心来享受。
刘为安先生以85岁高龄辞世,85年来,走过成功辉煌,也走过失败低谷,但他始终不改淡然之态度,名成利就也好,一落千丈也好,他都以平常心处之。读他近作“斗室”便可窥见里面有着心满意足的平静,有着超越凡尘的胸襟,在在都显示了他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如他曾说过,做人但求心安理得,功过留待旁人去评断。读过“斗室”之后,我一直在想,文中提及那张古老的写字台,是不是在他故居,我初看见的那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