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家鄉的端午節並不熱鬧。沒有激烈的龍舟賽,沒有神奇的雄黃酒,沒有汪曾祺筆下的“十二紅”,也沒 有梁實秋描繪的各色粽子……有的是母親親手做的小麥粑粑,手腳繫上的紅頭繩,額頭上的一抹紅。印象最深的要數端午節那天千家萬戶的門楣,插上的艾草和菖蒲。艾草特有的清香竄進鼻孔,竄進心田,也竄進骨頭縫裡,竄進一生的記憶。
小時候,我並不明白端午節為什麼要插艾草和菖蒲,只因為每個端午節的清早,父親都會拿上鐮刀帶我去割艾草。溝渠兩岸,草青樹綠,沐浴在晨曦中的艾草葉閃閃發光,馨香四溢。晶瑩的露珠調皮地從繁密的艾葉上滾落到水面,漾起圈圈漣漪。父親告訴我,艾草不僅可以辟邪,還是中藥,曬乾後能治很多病。
父親將又粗又壯的艾草砍了滿滿一擔,順便割一捆菖蒲,挑到集市上,將兩根艾草和一根菖蒲捆成一把,很快就售罄。父親數著零零碎碎的錢,笑嘻嘻地說:“走,去買斤豬肉,買斤雞蛋糕。”“太好了!”我歡蹦亂跳。那年頭,豬肉和雞蛋糕都是奢侈品。
回到家,父親將留下來的艾草和菖蒲小心翼翼地插在門楣上,端午節的氣氛立刻就有了。母親已經做好了麥粑,麥粑是放在樹葉上蒸熟的,上面還留存樹葉的清香,我一口氣能吃上5、6個,而更好吃的是午餐的紅燒肉和雞蛋糕。
端午節一定要在午時前給孩子在眉心點上紅印記,在手腳上繫上紅頭繩。據長輩說,這一天是個惡日,會有水鬼想要超生,拉孩子們下水。說得煞有其事,嚇得我們不敢去水邊。可總會有那樣一些頑皮蛋,偷偷下河洗澡,回家撒謊說沒有,但潮濕的紅頭繩會洩露機密,免不了要挨大人的桑樹條兒抽打,但孩子們不長記性,好了傷疤忘了痛,玩水是戒不掉的。
家鄉還有一個風俗:端午節不能吃雞蛋,只能吃鴨蛋。其原因,大人說鴨會鳧水,吃了雞蛋人就不會游泳。這種風俗,與屈大夫溺死是否有關,不得而知。
年歲漸長,往事隨風,端午門楣上的艾草和菖蒲依然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