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堤岸华人水墨画坛里,冯裕的名字也许对大家来说并不陌生,他算得上是元老级,但由于他所选择的路线跟其他画家有所不同,所以后期甚少看到他与华人美术界的交流。然而,翻看他留下来的丰富资料,尤其是他的广告图画设计,我们才发现他不愧为当年西堤越华双语广告设计的佼佼者之一。
冯裕画家于1938年出生在堤岸,原籍广东三水西南镇。小时候在穗城学校求学,9岁拜该校美术劳作教师曹石名画家为师,晚上到曹老师家里专习中国国画。由于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虚心求进,因而画艺日精,绘画基础日见扎实,奠定了其日后画艺成就根基。除了向曹石画家学画外,他还攻读台湾地区函授高级商业广告专科,所以说他的成功并非偶然。
冯裕的父亲从事印刷业,这行业多少与画画有关。13岁那年,在父亲鼓励下,他在家门前挂牌承接商标与广告设计,当时就有“小画家”之称。长大后,他曾当过戏院银幕广告设计专家。至1950年在堤岸创立的冯裕画室更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是服务商界的普名画室。当时,不少报章和电影银幕上的广告画均是他别出心裁、精心设计的作品。1973年,他以其20多年的艺术心得,积累的心血,费时5年之久,编绘并出版了《冯裕古今线条画全集》,所涉范围至为广阔,从华文立体美术字,越文、英文立体美术字、古今人物、动物、植物以至交通工具、舞蹈造型、四肢动作、名胜古迹、机械建筑物、图案、广告设计等应有尽有,且刻画入微,维妙维肖,成为当时脍灸人口、传诵一时的画集。上述《全集》面世后,他即分别捐给六邑医院(今为安平医院)4000册和崇正医院(今为市骨科矫形医院)599册义卖作为医院经费,造福贫民。冯裕画家绘画不忘慈善的精神,受到当时舆论好评。
南方解放后,冯裕继续绘画与商业广告设计业务,西堤许多越华文招牌均出自“冯裕画室”,他的中国国画作品亦广获国内外艺术爱好者欣赏与收藏。1994年1月21日,适值冯裕画室成立44周年纪念,在各有关方面的鼓励下,他决定选出自己29幅精心杰作举办个展。这些作品均为其擅长的山水、人物、花鸟、走兽、虫鱼、万里长城、熊猫、忠义千秋、富贵图、掘宝图、四季山水图、百福百寿全图、八仙团聚图、百鸟朝凤、梅兰菊竹与大展鸿图等画作,毫端笔现、笔力稳健、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均属得意佳作。开幕当日就已被爱好者认购22幅。
冯裕不但成就了自己的理想,而且还用心栽培了儿子景威、女儿凤媚和凤金。还记得读初中时,笔者经常看到他们的作品被华文《西贡解放日报》文艺版刊载,那时候在该报的广告版上也常看到冯裕画室的广告,所以他的名字陪伴着我在幼苗版、青年版和文艺版成长。进入报社工作后,我才知道冯裕与报社的领导关系很好,但那时候他因年事已高和子女陆续移民美国,所以慢慢淡出画坛,甚至后期在义淑街的寓所过上半隐居的生活。因为这样,我与他老人家缘悭一面,但我对他的经历始终抱有一定的兴趣,心想有机会一定要通过朋友穿针引线采访他。可是迟迟未能实现,直至2021年5月中旬,我十分遗憾地得悉他离世,享年83岁。那时候因为新冠肺炎疫情袭击全球,他的妻儿未能回来奔丧,让老人家走得有点寂寞。
本以为错过了与冯裕画家的相识就没有机会走进他的艺术人生,谁知道2024年底,他的儿子景威从美国回来处理父亲大量的遗物,这时候华人文化研究人刘金钟通过关系认识到景威兄,并向他介绍西堤华人文化陈列室,希望他慷慨解囊,把冯裕画家部分遗物、遗作捐赠给我们,以丰富陈列室的内容。受父亲影响,景威兄也是个热爱民族文化之人,他把父亲的华人证件、广告图画、书画作品、照片和其他资料等捐赠我们。翻看老人家留下的资料,我们除了感到敬佩之外,更佩服他处事之仔细,因为其中有一本笔记本记录了他从1973年所承接的招牌广告数据,还有每一面广告牌子的成品照片等。在房子出售前,景威兄还将挂在客厅中的“冯裕画室”4个巨型木字和两面招牌送给我们。这4个获冯裕用作“商标认证”的书法出自陈亨书法家之手。我们所收藏的冯裕画家之遗物数量就足以建立其个人展览空间,十分珍贵。
今年6月下旬,冯裕画家的幼女凤金返越探亲,在临回美国的前一天,她的哥哥景威特地吩咐她要到西堤华人文化陈列室走一趟,同时也给我来电希望能接待一下他的妹妹。这时候,我更加相信缘份的奥妙,它不会因为冯裕画家的离世而断绝,反而越来越浓郁,像一条无形的线条,悄然牵引着每一位关心华人文化的人,继续在这片土地上延续着老画家的精神。冯凤金的来访,不仅是一次亲情的探望,更像是一场时光的回声,把我们再度带回冯裕画家用笔墨守护文化记忆的岁月。在陈列室里,我看见她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光芒,那是来自家族的骄傲,还有对父亲的惦念,更是文化传承不灭的火种。
冯裕画家虽已远行,但他的精神、他的笔触、他的文化情怀,仍旧静静地流淌在西堤的每一幅画作中。如今,透过他子女的回访与捐赠,那些凝聚一生心血的作品与资料得以永远呈现于世人眼前,让后人得以一窥他对艺术的执着与对民族文化的深情。我深信,这不只是对一位画家的缅怀,更是对整个华人文化历史的一次默默守护与延续。感谢这段迟来却深刻的缘分,让我有幸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