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6日,家住第十一郡的華人青年林昌耀帶著他家保管了40年的一本紀念冊來到豪仕坊樓上4號,親手交還給紀念冊的主人“後人”。這是一本有著87年歷史的紀念冊,它為什麼會“流失”?而現在到底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其主人“後人”的手上呢?
今年4月的一天,寓居第十一郡的呂慕華阿姨應邀來到“西堤華人文化陳列室”參觀,在華人傳統婚禮展區裏,她看到了一張1941年的結婚證書上的新娘名叫“朱愛群”,頓時愣了一下,她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但一下子又想不出來在哪見過。經了解,她知道那張結婚證書是自己的兒子林昌耀的同事李偉賢家人捐出來。之後,呂阿姨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可是最近在家裏收拾東西時,她卻無意中從抽屜裏搜出了一疊舊書,其中有一本手掌般大小的紀念冊,隨手翻開一看,映入眼簾的是扉頁上的“朱愛群”三個字,以及一位青春活潑的姑娘的照片。呂阿姨像上次在陳列館那裏看到“朱愛群”的名字時又愣了一下,心想:“這也太巧了吧!真不可思議啊!”
朱愛群的紀念冊於1934年開始讓師長和同學們題詞那年她20歲。其實朱愛群跟呂阿姨的家毫無瓜葛,只是在上個世紀70年代末,由於客觀因素,朱愛群將自己家中的一些中文書籍和紀念冊交給學生黃秀燕代為保管。到了1982-1983年間,黃秀燕移民他國,所以把這些書籍和紀念冊轉交老同學林麗冰繼續保管,這些東西一直放在林家裏,她的弟婦呂慕華也曾經翻看過紀念冊,所以對“朱愛群”這個名字略有印象,故而在陳列室裏看到這名字時才有似曾相識之感。
紀念冊找出來後,呂阿姨的兒子昌耀馬上跟同事偉賢求證,後者知道自己的祖母朱愛群當年有個乾女兒也叫阿燕,後來也是出國定居。這樣的巧合,他們很快便認定這本紀念冊是偉賢的祖母的,而偉賢的祖母已於2000年2月去世了。在家人的同意下,林昌耀於本月初把紀念冊和5本老書籍帶到豪仕坊去“物歸原主”,剛好當天筆者和朱愛群的大女兒李秀娟,以及內孫李偉賢在一起聊天,所以在接過母親的“遺物”後,李阿姨非常高興,也打趣說:“阿媽有這本紀念冊也不跟我們說!哈哈!”出於老人家對華人文化的珍惜,還有希望能夠世代相傳的初衷,所以李阿姨當場決定將紀念冊和5本老書交由“西堤華人文化陳列室”計劃保管和傳承。對於這份既有意義又曲折離奇的老堤岸遺物,我頓時如獲至寶,喜出望外。
文化是一個民族的根源,而紀念冊是校園文化的特徵之一。在西堤華文教育的百年歷史中,紀念冊很早在華校中出現,而且有段時間也成了一種風氣,尤其是在即將畢業之時,許多同學都讓師長、同學和校友在自己的紀念冊上留言。
朱愛群的紀念冊和書籍拿回來後,我細心呵護它,畢竟已經有著87年的歷史了,其書面已經脫落,原來雪白的紙頁也被歲月染黃,可是裏面的書法和鋼筆字跡還是非常清晰。朱愛群在扉頁寫道:
笑,可否儘量的笑?我不知道。
可是
“對於這個世界的人類,我已經得到很清楚的概念
除了自私淺鄙外,再找不到更多的東西”
笑,是真笑,
還是笑這人間?
薇自題於集師,一九三四年七月
在扉頁上還貼上了她於1933年拍的照片。筆者翻開了紀念冊,並仔細的閱讀裏面的勉言,頁頁字體工整秀麗,所寫的內容看得出他們很有理想,而且對生活、對前途充滿希望,這對喜愛研究華人文化的我來說,是十分珍貴的資料。然而,越是翻看越覺得紀念冊的主人跟李偉賢所介紹的祖母的情況很不一樣。因為紀念冊前部分的題詞人很多在落款那裏註明是寫於“集師”或“集美師範”,我翻查1949年出版的《西堤華僑社會總覽》,裏面有記錄位於西貢區潮州街(即今日的第一郡阮功著街)的集美小學,但卻沒有集美師範。也按照我自己了解所得,昔日的西堤華文教育最高也是到高中而已,而且有些公校是在後期才設高中課程。為了弄清“集師”到底在哪裡,我繼續仔細翻看紀念冊,意外地發現其中有一頁是“書於鷺江之濱”,有了這一線索,謎底就可以揭開了。鷺江是中國福建鼓浪嶼和廈門島之間的海域,集美師範也就是今日的中國集美大學師範學院,是新加坡華僑陳嘉庚先生於1918年3月為培養師資而創辦的,經歷了集美師範、廈門師專、集美師專、集美大學實質性合併後成為今天的集美大學師範學院。
擁有年歷史的朱愛群紀念冊。
朱愛群於1934年畢業於集美師範,這一點跟李偉賢的祖母在堤岸出生完全不符合,而他祖母也沒有回過故鄉讀書。這本充滿傳奇性的紀念冊讓我越讀越著迷,深入了解除了可以證實這位朱愛群並非李偉賢的祖母外,它還是一部“華人移民史書”,順著裏面的一些題詞時間、地點,還有題詞內容,我們不難推測朱愛群在集美師範畢業後,1935年到了河內中華中學教書。該校被法當局勒令停辦後,她又轉到海防的華僑中學和中華中學附設小學繼續執教。在100頁的小冊子裏,滿載師長、同學、校友和同事的情誼,每一頁是一片發自內心的關懷、是一番激勵人心的肺腑之言,其中以集美師範的師生為主要,其次是河內與海防的同事的留言。在紀念冊中也有數頁的落款是1948年書於堤岸振華學校(位於現今的第十一郡阮志清街714號,已清拆),這時候朱愛群在校的職銜是主任級。這本紀念冊到了上世紀70年代末交由她的學生黃秀燕保管,之後再由林麗冰接管,當筆者把張冠李戴的兩個同名同姓的人物弄清楚後,林麗冰同意將紀念冊和老書籍交由“西堤華人文化陳列室”保管,以豐富陳列室的內容。
一本歷經大半個世紀的紀念冊,不光是師生和同窗情誼的見證,也反映了第一代華人下南洋的滄桑史。最有意思的是,封塵40載後的她,如今因為一場美麗的誤會重現於燦爛的陽光下。
一切皆因緣!◆